瞬间

　　/心灵驿站/

　　陈梅

　　如果我们把漫漫时光，看作一节藕，那么，瞬间，就是被某种犀利的刀锋所切割下来的、薄得不能再薄的藕片

　　瞬间，其实就是时光的切片。现代人用“一眨眼”，古人用“俄倾”来表示瞬间。瞬间，短暂而易逝。它是岁月之河里的一条泥鳅，身子滑溜溜的，逮住它，谈何容易？当你说出“瞬间”这个词，其实在你启齿之时，它已经流逝了，此“瞬间”非彼“瞬间”矣。

　　如果我们把漫漫时光，看作一节藕，那么，瞬间，就是被某种犀利的刀锋所切割下来的、薄得不能再薄的藕片。把瞬间留住，一度曾是照相机的拿手好戏。我们也常常把一些有纪念意义的照片，称之为永恒的瞬间。其实，这是人类的想当然而已。在照相机的快门揿动的刹那，你顶多留住的，是生活的画面，而绝不是什么所谓的瞬间。

　　这有些类似于渔民撒网，一网下去，捕获的，仅仅是鱼，而水，却照流不误。

　　瞬间，并不仅仅意味着通常意义上的那种“短暂”——如果说，秒是分的瞬间，分是时的瞬间，时是日的瞬间……那么，日又何尝不是年的瞬间，年又何尝不是世纪的瞬间，世纪又何尝不是宇宙的瞬间，而宇宙又是谁的瞬间？这，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人，乃百代之过客。一寸之木，日取其半，而不能穷尽也……

　　人生，也许很平淡，但不平淡的，往往是一个又一个“瞬间”:久旱逢甘霖、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甚至，某个早晨受到领导的表扬，2元钱摸了个百万大奖，某部作品突然走红，刚练几天拳脚就见义勇为了一回，且获掌声数次、红花数朵、资金若干……这样的例子举不胜举，但相对于漫长人生来说，它们都可以称之为:幸福的瞬间——感谢这些瞬间，为生活制造了美丽的波澜。

　　关于瞬间，还有一个真实而动人的故事。

　　一对夫妇，同为地质考察队队员。某天，在一座山上考察金矿，丈夫不慎跌进了山涧。当呻吟从涧底飘上来的时候，妻子并没有手足无措，而是把背带一根根地接起来，续下去。受伤的丈夫就用它捆住腰身，妻子就一点一点地把他往上拽。也许是长期的野外考察，锻炼了妻子的身体，再加之一种巨大的生命推动力，妻子把丈夫一点一点地拽离了涧底，还剩三米、二米、一米，还剩八十厘米，还剩半米，啊，还剩半米……眼看就要拽上来了，突然，一阵山风把丈夫刮了个大大的颤悠，绳，猛地从手里脱出。就在这千钧一发的瞬间，妻子“啊”地惊叫了一声，但同时，她的嘴，也恰巧把从脸前荡过的布带头，紧紧地咬住，手上的气力用完了，但一种说不出的巨大力量，却全都凝聚到了牙齿上，就这样与死神拔河……最后解救他们的，是一个牧羊人。

　　后来，一家大报记者采访那个女地质队员:在绳子脱手、丈夫的生命岌岌可危的瞬间，你哪里来的力量，用牙齿咬住布带头，且持续了那么长的时间？

　　女地质队员的眼里噙满了泪花。她什么也说不出，她只知道在丈夫身上的绳子脱手而又被她用牙齿咬住的那个瞬间，是惊险而壮美的，是离奇而又现实的，是稍纵即逝而又铭心刻骨的。是的，除此之外她什么也说不出。但，她勇救丈夫的故事，却流传开了。有个诗人还为她写了一首诗，其中最折心挠魂的两句是——

　　在生死攸关的瞬间，死神也怕咬紧牙关！

　　本版插图/张旭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