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诗式的“花开”

　　侯咏自己说过，试图拍一部“简约主义的现代史诗”。准确地说，侯咏的追求，在这部影片里呈现的是“断代史诗意识”，影片采用了“三段式”结构，侯咏用章回式手法，将三个女性分成三个独立的章回来叙事，勾勒一部女性主义视野下的城市发展史。

　　影片中侯咏运用了现实主义的创作风格，按时间的先后顺序叙述上海一家三代单身母亲的爱情、婚姻、命运的悲剧故事。三代人的故事是一个天然的史诗结构，这个断代史分别是20世纪30年代、50年代、80年代，借三个不同时代、叙述三个女性命运遭遇这样的视角来展开情节，运用诗化的处理风格跳跃式演进，横跨了半个世纪，展现了20世纪中国的历史变迁和女性的抗争，有很大的社会生活容量和张力。

　　从整体上看，《茉莉花开》又是一种散文式的结构，但始终做到了“形散而神不散”。

　　传统意义上的史诗作品，都是英雄史诗。是歌颂英雄人物，书写他们惊天地、泣鬼神的丰功伟绩。而今是英雄式微的年代，各种文学作品都在书写小人物的命运。《茉莉花开》也不例外，它选择了三个弱女子。影片一开始就通过人物写意来营造氛围，阿茉头一出场就是面部特写，与电影《我的父亲母亲》中的构图类似。随后也有大量的特写、近景。这是一个系列组合的小市民角色，经营一家照相馆使她们成为“小资”阶层的典型人物，这些小人物浸淫着市井文化的印记。正是这些小人物反映了上海半个世纪历史变迁的原生态风貌。她们忍辱负重，坚持自我的道德完善，展示了人类的宝贵品质，叙写了中国女性的血泪史。

　　值得称赞的是，侯咏在确定人物自立、自强、自尊的性格特征的同时，没有让三代人中任何一个女性沦落风尘。在当今的社会里，有人说：“女性没有必要那么坚强”。不坚强就会在灯红酒绿、声色犬马的上海滩让人物落入传统电影的窠臼。虽然是始乱终弃的悲剧宿命般地沿袭了三代人，但还是不动声色地展示人物坚强的生活信念和刚毅的性格。以复杂多变的时代背景搭建一个大舞台，生动地演绎人物的悲欢离合。从少女到成熟的女性、从对生活充满美好憧憬到面对冰冷现实的状态转变，不同的个性和成长背景使她们的结局迥然不同。

　　这种现代史诗意识追求是靠艺术手法来实现的。与原小说不同的是，一朵茉莉花分别是三代人名，少女时的“茉”是清秀单纯的，到了“莉”额头上就点上了胎记，再到“花”就戴上眼镜了。《好一朵美丽的茉莉花》这首歌也贯穿剧情的始终，直到结尾，一首歌才得以唱完整。这些都是与人物的命运相联系，有象征意味。

　　侯咏对三个时代用绿、红、蓝三种不同的颜色设定了格调。在演员的服饰变换上，用绿色表现旧上海时，象征着灯红酒绿、醉生梦死、花花绿绿的生活，人活在繁华绮丽、如烟如梦的虚无缥缈之中；用红色表现新中国，象征着红旗飘飘的红色年代，如火如荼的躁动不安心态；用蓝色表示当下的生活，平淡如蓝色的湖水，波澜不惊。

　　纸飞机暗示着阿茉的命运，她喜欢玩自己折叠的纸飞机，一心想远走高飞，却只能昙花一现，还是一头坠落在地上，重新回归市井平民的生活。

　　那本封面印有茉画像的《良友》杂志和茉莉花牌花露水也贯穿剧情的始终，伴随着浮华虚幻、世事沧桑的生活，所编织的梦相伴人物一生都不想破灭，见证了历史，直到死亡的降临。人与物的对比，反衬人物的形象。

　　另外，由著名演员章子怡、陈冲扮演的人物角色，从外婆到外甥女，象征着三代人相同和相近的命运，特别是章子怡，同一演员扮演三代人，更加突出人物相似的命运。

　　最后想提到的一点是，侯咏虽然有自觉的现代史诗意识，如果真是探索一种史诗性的电影，这部电影并不一定事随人愿，达到预期效果。让它解答世界的荒谬、生命的无常等问题，就显得苍白无力。导演强加给故事的某种老生常谈的意义，使故事的格局陡然缩小，只能给观众廉价的抚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