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村医疗“保障墙”下的见闻：简陋之外的尴尬

　　东北吉林省部分农村小诊所的探访见闻

　　前不久，记者在东北吉林部分农村采访了解到，已取代过去农村“赤脚医生”的经营性小诊所，正处于极其尴尬的状况：农民的医疗消费能力弱，自身设施简陋，有的诊所还不愿意承担起新型农村合作医疗村级定点医疗点的职责。

　　乡村诊所一度是满足农民基本医疗保健需求、离农民最近的前沿，可这一被广大农民所看重的疾病风险“保障之墙”正面临尴尬，发人深思。

　　吉林省梨树县卫生局领导到基层就农民看病求医现状进行调研。（李亚彪摄）

　　在刘训出示的一些收费票据和罚单上，可以看到这对他来说是一笔不小的负担。（王晓明摄）

　　 体温计、血压计、听诊器是诊所的全部家当

　　在不少农村小诊所，设备简陋落后，很难为农民提供就医看病的服务，不少靠倒卖药为生，诊所成了小药铺，村医成了药贩。

　　付连光诊所是松原市大洼镇解放村比较正规的诊所，53岁的付连光早年从白城卫校毕业，曾在镇卫生院工作多年，可诊所的设备只有听诊器、体温计、血压计“老三件”。付连光的老伴说，诊所应付头疼、感冒、发烧还行，像心脑血管病这样稍微大点的病就看不了，平时多数时间卖药。

　　吉林省公主岭市卫生局负责农村医疗的干部王淑琴说，村诊所虽然不像乡镇卫生院那样有Ｘ光机、Ｂ超、心电机等设备，可起码应该有基本的消毒设备，比如用于包扎消毒的紫外线灯管，用于急诊的急救氧气。有时抢救喝农药的农民，还得需要洗胃器。可这些在当地大多数村诊所是想都不敢想的事。

　　“诊所简陋，有时真的无能为力。”村医赵胜峰说，去年，一个村民求医，赵胜峰根据其呕吐、昏睡、血压升高等症状，判断是脑出血，可村里根本治不了。等120救护车赶来时，患者已没有意识，在送往医院途中死亡，赵胜峰感到很痛心。他说：“对村诊所来说，农民有病时千万别大包大揽，这次患者死亡就是教训。”

　　梨树县十家堡镇卫生院院长贾铁石经常同村医打交道，他说，镇里15个行政村都有诊所。按理说应该有村集体诊所，单独设立，可麻烦较多，白天要防火，夜间要防盗。因此，诊所都搬到个人家里，这些个人诊所主要以营利为目的，成本很低，诊所设施、条件简陋。

　　梨树县卫生局副局长赵万春认为，村诊所看不了大病很正常，村医职能定位应该做两件事：一个是宣传防疫、保健，普及健康知识和急救常识性知识；二是处理小的急诊。

　　这是新华网记者在农村就农民就医看病问题进行采访。（顾立林摄）

　　 “为新型合作医疗做定点，俺们不愿意干！”

　　吉林省是国家确定的新型农村合作医疗试点省之一，为实现“小病不出乡，大病不出县”，省里确定一批乡、县定点医疗机构，还计划把农村诊所纳入定点医疗单位范围。可有的村医担心，新型合作医疗会不会成为诊所的负担。

　　听诊器、血压计、体温表，这是多数农村小诊所全部家当。（李亚彪摄）

　　在松原市，一名村医得知自己的诊所被确定为定点医疗机构后，表示不情愿。他说，按说作为定点医疗点，在合作医疗的政策下可以多吸引病人。实际上，拿生孩子来说，如果按合作医疗政策，到定点医院生孩子，花1000多元，按30％的报销比例，只报360元；如果在民营医院，正常产只需四五百元。哪个划算，农民心里有本账，因此有的人不愿意选择定点医疗机构。在用药上，比如“木瓜丸”在一般药店2元一瓶，在定点单位却是5元一瓶。而且定点单位用药有限，可以报销的不少是便宜药。农民想用药效快的药，其中不少又在报销范围之外。

　　为配合新型农村合作医疗的试点，吉林省很重视基层医疗卫生从业人员的技术培训，可有的村医明确表示，愿意参加培训，不愿意掏培训费和教材费。在扶余县三井子镇纪家村，村医刘训的诊所被列入定点医疗点。刘训说：“听说将来要求我的诊所必须适应新型合作医疗需要，设诊室，配紫外线灯管、高压灭菌锅，经费自己掏。有关部门还要给我制个合作医疗定点诊所牌匾，费用是1000元钱，还要搞培训，买教材。这些钱对我来说就是负担，我总觉得不该自己花。”

　　在实际工作中，刘训发现定点诊所给自己带来一身麻烦。新型合作医疗农民参合缴费是10元，其中8元用于门诊。为方便农民使用这8元的门诊费，刘训看病时先替农民把钱垫上，然后再到镇或县定点医疗单位核销门诊费，把钱拿回来。为了这些钱，刘训有时得往县城跑好几趟，路费花销大。诊所还承担各种工作费用，上次进城，刘训买开处方的票据与收据各10本，自己花了300元，没过多长时间，现在又快用完了。

　　 十几元钱的药都难卖出去

　　“现在，在农村开诊所，十几钱的药都卖不出去！”在一些农村，一些村医表示了这样的感慨。

　　扶余县三井子镇纪家村是一个经济条件不错的村，刚开诊所不久的左海霞却一直苦恼。她的药柜里摆着几十种药品，多数是便宜货，即使这样，药卖得也不快。左海霞说，现在只敢进常用药，并且不敢多进，过期还是赔。她指着柜中的“速效救心丸”说：“这是最贵的药，十几元一盒，我一次只敢进一两盒，怕卖不出去呀！”在松原市大洼镇解放村村医赵胜峰的家中，一周前进的“替硝唑葡萄糖注射液”一直放着，始终没用。

　　村诊所挣钱渠道主要是卖药和收处置费。可农民消费能力低，在农村卖药利润小。村医反映，即使较贵的“速效救心丸”，有5毛钱的利就顶天了；至于一般农民常用的“镇痛片”，1分9进的药，卖2分钱，只挣1厘。处置费一次就是2元钱。

　　村医赵胜峰说：“现在农民口袋里没有几个钱，到诊所看病买药拿不出现钱，只好赊账。”正在这时，一名村民走进来，要了四盒“复方龙胆碳酸氢纳片”，说回头再给钱。赵胜峰无奈地点点头，等农民走后说：“说是过几天给钱，咱不能追屁股要账，实际上到年底粮食卖了后，才会还钱。”有的村诊所一年挣不少钱，可光赊账就占去两三千元，而且有的账年底根本没有兑现。钱挣了不少，可都写在纸上。

　　在农民家中，存放的多是便宜药。打开解放村农民许亚珍家的“药匣子”，有一个塑料袋，里面装着治神经痛和心脏病的药，治神经痛的“米格来宁片”一瓶100片2．5元，还有8毛一瓶的“谷维素片”，治心脏病的“复方丹参片”是最贵的药，是儿子给买的。“我家靠种地只能维持日常开销，看病根本不够用！”许亚珍说。（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