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的柏林

　　■文/雪舒

　　七月期间，全球高温。为期两个月的德国培训，原以为可以避暑，结果德国的炎热一点也不比上海差。34度的气温还是阻挡不住我的脚步。星期天，坐上火车，从居住的东德小城马格德堡出发，一个半小时，就到达了柏林。

　　出站便见一座破败的教堂远远地屹立于蓝天下，黄色的厚墙转角处破碎坍塌，教堂的尖顶不见了，只露出赤裸裸的砖头。这就是柏林著名的威廉一世纪念教堂。二战爆发后，柏林一时成了十分险要的城市，1945年柏林第一次遭受全面轰炸，此后不断被空袭。毁灭性的破坏使这个城市古老的建筑与文化遗产毁于旦夕之间。所幸的是，威廉一世纪念教堂在断垣残壁的废墟中依然矗立着它倔强的身影，只是这高而挺拔的身影已面目残破，但它没有倒下，它还站着，并且以它残疾的身姿站到了二十一世纪的今天。

　　二战结束后，政府想重修威廉一世纪念教堂，全城的百姓一致反对。他们说：就让这残破的教堂触目惊心地耸立着吧，每一个见到它的人都会发现，这座枪炮炸弹下残存的建筑，它给予人们的不仅是惨痛的回忆，更是铭记与警醒，它会让人们记住，这个世界需要和平。

　　因为是周末自行出游，下周的课程中，有参观柏林墙的活动，所以今天没有去柏林墙看看，整个上午便是在柏林寂静的街头漫步。遥远的教堂里传来阵阵钟声，想起周日是做礼拜的日子，所有的商店都关门，只有饭馆是开着的。

　　也好，在这个请世俗让位的礼拜日，就让我在柏林大街边的林荫里静静地听教堂的钟声吧。炎热并未使柏林有少许喧腾，坐在长椅上，不赶路，不游玩，只用眼睛看，用耳朵听，体会身处异国他乡的心境，安然无所欲求。边上有隔夜醉倒街头躺在地上熟睡到现在的酒鬼，远处走来手推垃圾车从地上拣起烟头含在嘴里点燃的孤寡女人，街心花园里站着一个衣衫褴褛蓬头垢面不断大声演说的精神病患者，还有，把上帝放在心里，却并未去教堂礼拜的人，还有，还有，从遥远的东方来到这里的中国人--我，在寥寥落落、少有行人的柏林街头，静静地聆听这个城市七月的呼吸，宁静、安详的呼吸。

　　下午2点后，街头终于热闹起来，游客增多了，也零落地开了几家商店，走到一家馅饼店，用英语问老板娘买可乐，居然听到中文：你好！抬头细看，原来是中国人。她问我：你也是中国人？从哪里来？上海吗？

　　天啊，居然在柏林遇到了上海人，内心顿生无限温暖。和老板娘闲聊起来，多年前，她嫁给了一个德国人，便跟随丈夫来到柏林，在威廉一世纪念教堂边开了一家馅饼店。她说她想念上海，想念从小生活的石库门。何止是离开上海多年的她，即便刚从上海来到德国一个星期的我，也已经对家乡想念之至了。离开时内心竟有些许不舍，用上海话和她说再见，内心，却在默默地祝福她幸福快乐。

　　到达马格德堡已正是傍晚，余辉烟霞披洒在圣母玛利亚教堂的尖顶上，市政广场上的雕塑沉静伫立，黄昏瑰丽如画。迈着疲惫的步伐，走过亚里森特商业城、走过浓绿的林荫公园、走过易北河，走向住处。这个城市，我正慢慢熟识，在落霞漫天的街头快步行走，忽然感觉自己已经俨然如这个城市的居民一般，正下班赶回家。

　　此刻，上海已是深夜，华灯依然闪烁的城市，定然寂静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