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离别　最忆是爷爷

　　新快报记者廖颖谊

　　“你这只笨熊。”这是爷爷最喜欢拿他那江西口音来“骂”所有子孙儿女的一句口头禅。昨日下午，坐在爷爷家的客厅里，面对着爷爷的肖像，耳边似乎又响起了爷爷的这句口头禅，不自觉地追忆起爷爷生前的许多小片段。

　　每天要逛一大圈

　　爷爷是一个作息时间很规律的人，在他行动还很方便的时候，他晚上10时前一定上床睡觉，第二天早上6时多就一个人出去，一直逛到快中午才回来。记得小时候每次爷爷回来，我都会很期待地跑过去看看他有没有买什么好吃的回来，但每一次都是失望。因为爷爷手中永远只会拿着一份报纸。“爷爷，你每天走这么久不累吗？”“累什么，长征都这样走啦。”每次听到爷爷这样的回答，我都会向他做一个鬼脸，表示我认为这个天天骂我是笨熊的爷爷其实一点都不聪明。然后一家人围在一起时就总会开玩笑地说：爷爷之所以高寿，就是因为他走得多。

　　爱吃肥肉常做粉丝虾米

　　记得在爷爷住院前带爷爷去吃饭，因为担心他不能吃太多肥腻的东西，专门点了一桌子清淡的菜。爷爷眯起小眼一看，不乐意了：“为什么没有红烧肉？”在他的坚持下，红烧肉上桌了。他一口咬下去，只把肥的吞进嘴里，瘦的全部都吐出来。“这些肉渣真多。”俗语说老小老小，看着爷爷皱着眉头的可爱的样子，我们一桌人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爷爷不但爱吃的菜很“专一”，连爱做的菜也很“专一”。听六姑姑说，爷爷很喜欢做菜给大家吃，但每次都肯定会有同样的一道菜，就是粉丝、虾米和肉丝煮大白菜丝。六姑姑还特别告诉我，爷爷在部队里当过炊事员，所以他的刀工很好，做出来的菜色香味俱全。

　　最疼长孙却不失公平

　　说起被爷爷“骂”笨熊最多的要数我哥哥，他是长子嫡孙，也是爷爷最疼爱的一个孙子，哥哥读幼儿园时，爷爷每天都会去接他放学，路上当然不会忘记给他买好吃的。“夏天是雪糕，冬天是

　　记得冬天的时候，爷爷会把枸杞摘叶后的梗拿去烧热后再分给我和哥哥暖手。爷爷总是偏心哥哥，每次分给他的都比我的要多。不过，爷爷也有“主持正义”的时候。

　　六岁的一天，只有爷爷一个大人在家，我看见哥哥拿粉笔在刚刷好的墙上写字，觉得好玩，我也跟着写，谁知后来才发现擦不掉。妈妈回来看见很生气，问是谁先在墙上写的，可恶的哥哥为了不被打，居然说是我。这时一向偏心的爷爷却出乎意料地站出来“帮”我说，是健仔（我哥的名字）先写的。看到哥哥一脸迷惑，爷爷一脸严肃地说：“男人大丈夫，错了就得认。”

　　上图：百岁寿宴

　　不厌其烦说战友重逢

　　由于不太听得懂爷爷的江西话，我很少认真地听爷爷说他打仗时的事。印象最深的是有一次看到爷爷头上的一个疤痕，问他怎么弄的。他说是一次战役里被炸伤的。“你在医院躺了几个月啊？那你每天都想啥呢？”想啥？”爷爷说，“想着早点好了去打敌人啊。”

　　说起爷爷最爱说的事，爸爸和姑姑们都会异口同声地说出一个名字：鄢祥丕。听说这位已故的西安市领导是爷爷的战友。过草地的第一天，他就发高烧，爷爷当时一手拖着带子弹的机关枪，一手扶着他走出草地的。后来两人分别编到不同的部队，中断联系多年。直到1980年，爷爷作为老红军被组织到西安参观才得以和鄢相见。六姑姑说，听爷爷说与战友重逢的事不下一百遍，爷爷每次都说和战友相逢时那种开心是说不出来的。

　　别爱妻落下英雄泪

　　小时候总觉得奶奶和爷爷不爱说话，我心里老纳闷，是不是年纪大了的夫妻都不爱说话。后来长大了知道是因为奶奶耳朵“撞聋”的缘故。但我仍感觉他们不是很亲密，直到2003年底，奶奶因病去世。

　　那是奶奶出殡前的晚上，大家都在后厅忙别的事，我经过客厅时，看见爷爷一个人坐在奶奶的肖像前，满怀伤感地说：“虽然我没多少钱，但无论花多少钱，可以的话我都想救回你的。”他重复地说着这句话，已带哭腔。

　　第二天，大家因为怕爷爷受不住刺激，都不断劝说他不要去殡仪馆，但爷爷坚持：“谁不给我去我就跟谁急。”在追悼会现场，当爷爷向奶奶的遗体告别时，他细心地放正了插在奶奶头上的那枝红玫瑰（一种习俗，说是比丈夫先死的女人是一朵花，故会在其头上插一枝丈夫送的花），当爷爷别过脸的那一刹那，我清楚地看见他眼角流下的泪水。那一刻，我真切地感受到了爷爷对奶奶的爱，含蓄而深沉。

　　（日京／编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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