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武的命运

　　人海一瞥

　　方子

　　像老武这样生活在社会边缘的小人物们，社会能给他们多少安全感呢？他们根本不敢奢望去住保安森严的社区，不敢奢望有一个相对高收入的工作来保障家庭的生活……

　　昨天和几个朋友聊天，说起现在的饮食危机，大家都觉得没了安全感。最后得出一个结论，我们都应该像小时候那样开辟“自留地”，在阳台上自己养鸡、种菜、养鱼、种稻……这样才能吃得放心吃得安全。

　　后来一个朋友谈起他的亲戚老武的遭遇，大家都唏嘘不已，直说那位倒霉的老武命太背，应该去烧香磕头求菩萨转转运。

　　事情是这样的，老武本来是一家国营餐厅的厨师，前几年餐厅被承包，下岗了。老婆原来在国营面粉厂，紧跟着也下了岗，托了很多关系才找了个在机关大院搞卫生的工作。一个儿子正读高中。老武下岗后，一直找不到工作。年龄过了40岁，本事跟不上时代，连街边的大排档都只招年轻力壮的厨师，像老武这种不年轻又没什么关系的想找个看大门的工作都很难。很长一段时间里，老武只能靠老婆的400元工资和下岗的一些补贴来养家。

　　没有积蓄，周围的亲戚们也都跟自己的环境差不多，想弄点小本钱来做生意也不容易。实在没办法，老武只能厚着脸皮东凑西借弄了8000块钱，买了辆摩托车，干起了“摩托佬”的营生。虽然当“摩托佬”很辛苦，严寒酷暑都要出门揽生意，但是只要肯吃苦，每月好的时候能收入1000多元，最差也有800元的进项。这对一个艰难的小家庭来说就是过下去的支柱。于是，老武还蛮开心的，经常给自己买上一包好烟叼着。

　　谁知好日子不长，坏运气接踵而来。首先是三年前，老武的摩托车被偷。3分钟的时间，放在楼下锁好的车就不见了。老武和老婆哭了好几天。后来亲戚们看不过眼，又凑了8000块钱帮他买了辆摩托车。老武感激不尽。

　　没乐几天，老武搭着客人，拐弯时被一辆小车顶了一下，把客人摔出老远。那辆有红字牌照的小车早就一溜烟跑了。虽然摩托车和客人都没什么大事，可是，人家说不赔钱就没完。老武只好又求爹爹告奶奶地四处求人。最后大家又帮他凑钱赔给了客人。

　　没过多久的一个晚上，老武走路回家。因为是住在城市的边缘，而那里治安之差是远近闻名的。老武很清楚这么晚走路回家是很危险的事，可是那天老武在朋友家喝了酒，不敢开车回家，又舍不得搭车。老武心想，一看我就是个穷人，难道还会被人抢？偏偏，那天老武就被两个吸毒的人抢了手机。老武拼命地追，摔了一跤，跌断了锁骨。老武肯定是不敢住医院的，那么昂贵的医疗费不是他能负担得起的。于是，跑到乡下找乡村医生用草药给治好了。老武半年没法工作，只能吊着胳膊坐在楼下看别人下棋。可是每天都要把那辆赖以生存的摩托车擦得铮亮。

　　再后来，就是昨天了。朋友接到电话，说老武又被两个人持刀抢了摩托车，为了跟劫匪搏斗，他整个左手的手筋都被斩断了。如今老武住在医院里。朋友只好又忙着帮他凑医药费。

　　听完老武的故事，大家都说他不值，不就是一部摩托车嘛，至于连命都不要了嘛。可是，有谁知道，对老武来说，也许这部摩托车真的比命还重要呢！

　　像老武这样生活在社会边缘的小人物们，到底能有多少安全感呢？他们根本不敢奢望去住保安森严的社区，不敢奢望有一个相对高收入的工作来保障家庭的生活，只能在暗僻的巷道里惶恐度日。被偷被抢那是迟早的事，就像老武的老婆说的，住他们附近的邻居们很少没被偷、被抢过的。她只会哭着说这是命。可是，这真的是命吗？我倒不这么认为。

　　因为他们根本没有选择生活的权利。在这个逐渐冷漠的社会，没有足够的金钱就基本上没有了安全感。

　　我们现在操心的是饭桌上的食物有没有农药残留、是不是无公害产品，他们要操心的却是怎么活下去。试想一下，老武失去了摩托车，又失去了左手的功能，未来对他们一家来说该是怎样的艰难！

　　本版插图/张旭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