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海建 蒋士卫
市场总是这样——城门失火，殃及池鱼。此前广州等地出现了注红药水的西瓜，连累了河南开封这边的瓜卖不出去。8月3日《东方今报》消息说：河南省委书记徐光春视察开封西瓜为其喊冤。8月2日下午，开封市西瓜大市场内细雨纷飞，37岁的瓜农江八斤站在自己的瓜车前，不停地抽着烟，每过一小会儿，他都会用已经沙哑的嗓音问周围的人：咋还不来呀？这名来自开封市金明区的瓜农焦急等待的不是买瓜人，而是听说西瓜不好卖，前来看望他们的省委书记、省人大常委会主任徐光春。
从最早的“恺撒的归恺撒，上帝的归上帝”（将世俗与神界分离）到“市长的归市长，市场的归市场”（将行政与买卖在社会契约的基础上健康分离），我们的经济社会转型总是充满挣扎与反悔。有人说中国的市场经济像一个娇惯的孩子，稍稍摔疼了马上有政府妈妈帮着揉捏，搞得某些产业的市场化在异化的“恋母情结”里裹足不前权责暧昧。我是农民的儿子，我也卖过西瓜，在感怀徐书记的民生意识和人本情怀的同时，理智地想想：这次“注水西瓜”有省委书记带质检人员来洗冤，下次呢？或者果农、菜农也能惯性地冀望于书记的层级效应来应对市场风险的壁垒吗？
西瓜不同于利润率高、需求弹性小的垄断商品，它在市场中是脆弱的，政府忙着补救前要反思的恰恰是：为什么一个流言或者一个猜测就轻易摔碎了自信十足的“汴梁西瓜”？要回答这个问题，首先得看看搭建了这么久的“农业产业化”是刚性舞台还是弱质草台。在机械设计中有一个“等强原则”，意思是在设计一个机器零件时，要使每一个部分强度相等，这是最佳资源配置需要。那么，作为当下制度设计的“农业产业化”，有没有让每个市场主体“等强”而“风险均等”呢？规范有序的农业产业化，离不开相关配套制度来保护和制衡双方的地位与利益。从“随风倒”的西瓜中间商和有“长期缺席”的质监话语，到乃至于想低价“趁火打劫”的消费者，都说明瓜农还分散而孤立地处于“产业化”的最底层；其次，在这场“注水流言”里，最该拍胸脯和最先拍胸脯的本应不是徐书记、而是为新农村建设服务的职能部门，“城门失火，殃及池鱼”这是产业链中再正常不过的经济现象，但瓜农进市场决不能是一场自家运气的博弈，总得有人指导瓜农如何理性规避市场风险吧。农业的市场化政府是不能当“甩手掌柜”的，基于农业弱质产业的国际定位，谁甩手谁的农民就成了为流通领域卖命的廉价劳动力，这已经被现实所印证——但，这种“关怀”不能是临终意义的个案救济，而是基于普遍意义的能力引导和职能辅助。
长远来看，以“省委书记救瓜市”为取向的价值期待，恰恰对冲了建立一个成熟完善的农业市场所做的努力。如果说当年的“瓜农怕市场”有画地为牢之嫌，如今的“瓜农等书记”则难免招来抱薪向火之讥：在这则“温暖的悖论”背后有更多隐寓——而最坏的结果则可能是瓜农功课依然待补、而一个健康成熟的西瓜市场形成也将遭遇挫折的双输之局。如果再联想一下最近的“联想集团在美之困”——美国政府部分官员默认联想是一个受到国家控制的公司，因为“联想集团的大股东为有浓厚政府色彩的中科院”——而对联想产品的政治安全性遍设壁垒，我们也许会对“省委书记救瓜市”这则寓言反省更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