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爷和羊

　　六爷正出神地看着他白云一样的羊群在小学校后面的山坡上踊跃吃草的时候，突然轰隆隆地一声响，震得六爷耳鼓发麻。六爷忽一下站起来，接着撒开青筋暴跳的两条瘦腿就向正升腾着滚滚烟尘的小学校冲去，他的身后那些埋头吃草的羊们都惊异地抬起长了胡子的脑袋望着六爷远去的背影咩咩叫。

　　小学校的厕所塌了，幸亏是上课，里面没有教师也没有学生。六爷甩着袖子一边擦

　　六爷心事重重地回到家里，把一群不争气的家伙粗暴地关进圈里，就坐在灯影里抽烟。六爷的老伴早已把玉米粥、咸萝卜条还有一瓶烧酒放到了桌上，六爷没动筷。老伴不耐烦了，把脸一沉说：“就你知道愁，又是替这个孩子交学费，又是帮那个寡妇开店，自己的胃疼了三年了也赖着不去医院查查……”

　　第二天一大早，六爷就心事重重地赶着自己的羊群走了。吃早晨饭的时候，老伴拖着两年前中风落下的一条残腿，吆喝满了村子，又吆喝满了山坡，就是不见六爷和他的羊。快晌午，正巧遇见了去镇上赶集的刘三婶，她说在集上碰上了六爷，卖羊呢。老伴心就放宽了些，嘴里又念念叨叨，老头子中哪门子邪了，羊还小着呢！

　　暮色将临的时候，六爷终于踏进了家门，六爷一进家门，就和昨天换了个人似地吆喝道：“老婆子，快看我给你买回了什么？”老伴正在厨房里烟熏火燎地烧饭，咳嗽着就跑出厨房骂道：“你还有脸回来，”又看看六爷手里一件装在盒子里的廉价的羊毛衫说，“太阳从东边出来了，还是做了亏心事？快说。”

　　老两口谁还不知道谁，老伴心里明白，这老家伙说不定背着自己又干了什么事。

　　老伴伸出手一本正经地说：“拿来！卖羊的钱！”

　　六爷不再装懵，六爷心情沉重地说：“老婆子，我今儿个又先斩后奏了，你不知道，昨天咱小学校的厕所塌了，幸好没伤着人，我看见那几个老师愁得脸上都起皱了，没钱修啊，咱不能看着自己乡亲的娃子整日里提心吊胆地上厕所啊……”

　　老伴截住六爷的话数落道：“就你好，你是大救星行了吧？可是盖间茅房也用不上二十多只羊钱啊。”

　　六爷说：“哪儿呢，是盖两间，另一间我也让学校老师推倒了，不然早晚也是个祸害！”

　　老伴委屈地说：“就只剩下这件毛衣的钱了吗？”

　　六爷以为老伴这一关就这么过了，就说顺了嘴道：“这还是老师们过意不去，凑钱去城里买回来的呢……”

　　老伴的眼泪哗就下来了。

　　这时，一群小学生涌进大门，像生机勃勃的葵花一样站成四排，庄严地向六爷和老伴敬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