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冷血杀手”的虚荣人生（图）

　　8月4日下午，太原市万柏林区看守所。

　　戴着脚镣的高永成看着记者。

　　5月15日，高永成将两名歌厅小姐带回自己的出租屋杀死后，又将尸体放在高压锅里煮熟、用绞肉机绞碎，把剩下的骨头剁成小块，沿着太原至祁县的高速公路一路抛洒，手段之残忍令人不忍卒听，毛骨悚然。

　　“你相信吗?”高永成盯着记者，微笑一直挂在脸上。

　　“我当过组织部部长，做过生意，信奉儒教，一辈子本本分分。”高永成一边自我介绍，一边试图将脚下沉重的脚镣藏在椅子下面，“我敢说，我是个清白无辜的好人。”

　　“直到现在，他还不肯摘下那个虚荣可笑的面具。”对于这位终成手下败将的对手，办案民警评价说。

　　犯罪嫌疑人高永成

　　杀人动机

　　她们让我请客，我口袋里一共没有10元钱，这不是要我好看吗?

　　5月15日中午，高永成将两名陪唱小姐带回位于太原市东岗路的住地，两名小姐从此在世上消失。其间，这间一室一厅的房子里究竟上演了怎样的惨剧，高永成闭口不谈。每当记者想方设法绕到此类话题，高永成总是微笑着沉默，将双手无奈地摊开，用略带责备的口气说，“瞧，你又来了。”然后仰天一笑，“我们说好不谈的嘛。”

　　“说点吉利的，不好吗?”高永成提议。办案人员说，即使案情大白，高永成仍然不舍得摘下那些让他风光一时的面具，他饶有兴趣地和民警探讨彩票、足球、美国大片，不时地伴以朗声大笑，一举一动因夸张而虚假。私下里，又情不自禁地自嘲，“我纯粹是死要面子活受罪。”

　　高永成今年40岁，平遥人，毕业于省委党校，用他自己的话说是“响当当的大专生”。1990年年初，凭借“办事谨慎、说话谨慎”，他由一名普通的宣传干事升任某大型国有企业生活服务公司组织部部长，“这是副科吧?”陪同记者采访的万柏林区公安分局千峰派出所民警小刘问了一句，高永成严肃地摆摆手，纠正道，“瞎说，是正科。”

　　4年后，高永成开始下海经商，钢材、煤，“尤其是文化公司”，都经营得红红火火，“少说也赚了百余万”。1996年，春风得意的他因为4万元栽了个大跟头，被以贪污罪判处有期徒刑4年。

　　“检察院把我折腾得够呛。”高永成笑着把话题转到了服刑生活上。“监狱领导让我当小队长，负责整队点名。”看得出，监狱小头目的经历让高永成找到了久违的成就感，“这是一段千金难买的经历啊!”

　　刑满释放了，工作也丢了。高永成尝试自己闯天下，但每每碰壁。“别人劝我干个小饭店，我勃然大怒，这不是侮辱我的人格吗?”高永成说，“要做就要做大做强，绝不小打小闹。”

　　但即使一事无成，高永成仍然不愿摘下成功人士的面具。他逢人就谈自己的五年规划，别人艳羡的目光让他陶醉不已;衣服非名牌不穿，即使和小姐约会，也不惜花高价租车接送;房租本来三月一缴，他总是一年一次交清，因为“房东自有评价，人家不愧是做大生意的”。甚至说起杀人的动机，也充满虚荣，“她们让我请客，我口袋里一共没有10元钱，这不是要我好看吗?”

　　在众多面具中，高永成特别乐意扮演“文化人”的角色。采访中，他时而侧耳聆听，时而幽默应答，不时爆发出响亮的笑声，即使发现记者的提问“不怀善意”，也总是宽容一笑，“理解万岁，这是你的工作。”正谈话间，他突然想上厕所，却不直言相告，而是歪着脑袋请示记者，“能否让我解决一下问题?”号子里经常有人对其冷言讥讽，他总是付之一笑，“燕雀安知鸿鹄之志!”

　　就是这样一个文化人，却对两个女人高举屠刀，并且从容不迫地一一肢解，又驾车前往高速公路，将尸骨肆意抛洒，回家后埋头欣赏恐怖电影，并不时地与远在河北的女朋友电话调情……

　　镇定应对

　　我想看看自己能坚持几天，我给自己规定了7天的极限，好啊!我战胜了极限

　　5月25日，两名被害小姐的家人发现情况不对，遂向警方报案。5月31日，高永成被确定有重大嫌疑。当天傍晚，万柏林公安分局千峰派出所刑警中队6名刑警包围了高的租住地。

　　“我们先以物业的身份敲门，高永成死活不开。”武平队长回忆道，但就在双方僵持的几分钟内，高永成将死者留下的戒指扔进了下水道。

　　民警只好自报家门，高永成的表现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他迅速把门打开，一脸抱歉的笑容:“怎么不早说啊!早说早开了。”

　　越是面对公安，越要从容镇定，保持风度。高永成曾经如此诠释自己的“表演”。他热情让座、一再道歉，但听到民警要将他传唤到派出所，额头顿时布满细密的汗珠。

　　此后7天，高永成的面具不离左右。“死者的卡怎么就到了你手上?你为什么取走了卡上的钱?”

　　“她和我关系好，愿意给我花钱，怎么?不可以吗?”

　　“你们有本事就拿证据证我，我可什么也没干。”面对办案人员的讯问，高永成始终面带微笑，不急不躁。

　　“一般人绝对不会有他那样的镇静。”副队长徐学斌说，“我们真的犹豫过，是否冤枉了一个中华人民共和国的好公民。”

　　6月3日，经过太原市公安局刑侦支队的支援，办案民警在高永成家里的床头柜下、床下发现斑斑点点的血迹，经过化验，血迹来自两名死者。“这能说明什么呢?生要见人死要见尸，你们懂吗?”高永成狂傲依旧。

　　6月5日，又有重大收获。几名办案人员锯开高家的下水管道，竟然发现，管道拐弯处“躺”着一颗带着牙根的牙齿和一枚戒指，经过鉴定，这些遗物正是死者之一张静\(化名\的。

　　这次，高永成笑不出来了。他脸色苍白，喟然长叹，“给我一个小时，让我想想。”

　　再次审讯，一一交代。交代完毕，高永成又笑了，“我想看看自己能坚持几天，我给自己规定了7天的极限，好啊!我战胜了极限。”

　　为了寻找证据，高永成家里的下水管道被民警“破坏”，这个消息令高永成痛心疾首，连连摇头，“这可如何是好，房东要是知道了，一定会对我失望，说我原来是个烂人!”

　　面对采访

　　你们记者的笔是软刀子，竟然说我是恶魔

　　根据高永成的交代，千峰派出所刑警中队全体民警沿大运高速太原到祁县段，连续一周徒步搜寻，“一寸一寸、大海捞针”，终于在小店收费站附近的一座桥下发现一块下颌骨，后经鉴定为另一死者杨静\(化名\的遗骸。

　　“你们记者的笔是软刀子，竟然说我是恶魔，这不知要伤害多少人。”高永成说。“那你的刀伤害了多少人?”记者问。

　　“打住!在法院判决之前，我是清白无辜的。”高永成迅速收回了笑容，眼含凶光，冷冷地盯着记者。气氛顿显紧张，一分钟后，高永成忽然发出几声干笑，“呵呵，要我说可是要收费的。”

　　1996年，高永成在事业鼎盛期结束了与妻子长达8年的冷战，与一名银行女职员领了结婚证。未等办喜事，高永成锒铛入狱，等他刑满释放，第二任妻子早已另嫁他人。事业受挫，感情屡遭抛弃，高永成逐渐变得玩世不恭。2005年，在北京开广告公司的他与现任女友一见钟情，两人开始谈婚论嫁，高永成家里的电视柜上就摆着女友的照片。5月15日，张静、杨静两名小姐指着这幅照片，要求换成她们两人的，高永成感觉受了奇耻大辱，遂举刀杀人。

　　“高永成杀人后立即将死者卡上的钱取走，说明他有图财害命的动机。”武平队长说。

　　但高永成坚决反对上述说法。他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我根本没到如此潦倒的地步，我的生活一向很好。”为了证明自己“生活很好”，案发后，他甚至让女友为他汇了5000元房租，全部交给了房东。审讯之余，他也充满内疚地谈起远在平遥的八旬老母，说到动情处几乎泪下，但总在泪水夺眶而出时及时转换话题，代之以轻松一笑，不让人洞悉他的脆弱内心。

　　“他一直生活在自己编就的面具下，”山西著名犯罪心理学家、省法制心理学会副秘书长张大庆分析说，“他希望在任何时候都保持成功者的形象，哪怕一个犯罪动机，也要编排得不落俗套、杜绝平淡。这种人格扭曲会逐渐演变成强烈的攻击性。”

　　同去的刘警官问高永成“有没有要捎的话”，高永成沉吟片刻，“我早就心如死灰了，还有什么可说的?”记者刚刚转身，高永成又小声补充道，“还是让家里给我请个律师吧。”

　　采写：本报记者郭风情摄影：本报记者李春泽

　　(来源：山西新闻网 山西晚报网络编辑：董春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