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闻中心新浪首页 > 新闻中心 > 综合 > 正文

一座城市的脾性


http://www.sina.com.cn 2006年08月09日09:41 重庆晚报

  莫怀戚

  ■男女关系全国最好

  信不信由你———重庆的男女关系,是全国最好的:最平等,最和谐,最自然又最生动。

  北方是大丈夫小媳妇。我大学两个同学,结成夫妇,在河北的张家口安了家。我出差去了,那作为妻子的女同学端着碗硬是不上桌。北方的男尊女卑至今可见一斑。

  南方沿海,请参见词条“广东师奶”。说的是只要男的把钱拿够了回来,你在外面做什么有什么,女的一概不管。这是君子协定,因此产生了歇后语“广东师奶———没脾气”。

  咱重庆的男女,是朋友,异性哥们。耍得好。

  就说打麻将吧,北方是大老爷们打牌,女人送茶水;南方沿海是女人同女人打“太太桌”。只有在重庆,是女人同男人抢牌打。这是永远的一幕:本来约好了,谁点炮了谁下去,但女的点炮了,却说怎么刚上来就点炮了?不算。赖着继续打。或者男的一直没点炮,女的突然就说龟儿坐了恁个久了,下去下去!用胳臂拐一拂,男的就像一个烟屁股给拂下了牌桌,笑一笑,一边去了。

  不要小看了这种谦让。男人的知趣不只是让女人过了牌瘾,还有给女人长脸的效果。女人不管多么的贤妻良母,都希望别人佩服自己能指挥丈夫。

  女人对这一切心知肚明。有一则笑话可以证明。笑话说那位妻子因为身体的原因,对房事严格控制。每月几次,不得超支。但丈夫每每超支,因为他要恳求,女的也要依。依了就依了吧,还叹口气说,全看你不同我争牌打,我才舍命陪君子。

  你说,说这些,那人家上海的男人更火巴和?错。性质不一样。上海的男女之间,盘算和掂量很重。而重庆的这一切,没有任何心机在内,完全是一种自然状态。所以有“上海小男人”的说法。尽管这说法相当皮相,但是,你听说过“重庆小男人”吗?

  这就要说到文化了。重庆是典型的“中介地带”。它在北方的南方,南方的北方,东部的西部,西部的东部。中原文化、楚文化、海洋文化……可以说,没有任何一种文化可以一手改造重庆。而重庆本土,属于码头文化。码头文化的基调,是江湖气。什么叫江湖气?重义气,轻原则。人对了,裤子脱给你穿。这个不一定值得崇尚。义气就是意气,意气用事则理性不足,在市场经济的现代尤其不可取。

  然而有趣,什么事情都可讲原则,惟有男女之间,不可太讲原则。咱重庆人以其质朴的大智慧悟到了这一点。所以,北方的男尊女卑也罢,沿海的君子协定也罢,都不能让咱仿效。

  ■一个不能再用的比喻

  这里说到质朴了。这是重庆人文的原色之一。时代演进,语言发展,微妙变化。譬如说这个质朴,已经悄悄地从一个褒义词变成了一个中性词。

  我在成都读书住了四年。那时已有些阅历,知道比较了。对于成渝人文景观的严重不同,开始总结。周围有很多成都女同学,而重庆女生也不在少数。有一天我身处两者之间,出风头的劲上来,一个比喻喷薄而出。

  我说成都的女娃儿像水蜜桃,看着诱人,咬一口也真够甜的,但吃到里面,就有一颗坚硬的核。重庆女娃刚好相反,像菠萝,摸着扎手,就这么咬不得的,但你只要把皮儿去得掉,你可以把它吃完。

  当时成都女同学就不高兴,认为我说她们阴险,表面温柔,骨子厉害。重庆同学则眉开眼笑,感到受了高度评价。

  重庆女娃质朴,喜怒形于色,富有牺牲精神,确实同习惯心计(俗话说的:弯酸)的成都女子不一样。

  一些年后我在重庆教书。身边很多重庆女生,而成都女生也不在少数。有一天不知为了什么,我想起了这个比喻。

  这次的情形是皆大欢喜。一方认为是优点,外柔内刚嘛,另一方也认为是优点,面恶心善嘛。这个比喻一时还被人津津乐道。我自己则大言不惭地称为“一个著名的比喻”,一有机会就端出来,拿女子的秉性显示我男人的才华。这样又是一些年。

  终于有一天我发觉不对劲了。一个小哥们的妻子听了我这著名的比喻后,冷不防地问道,你是说我们重庆女娃是傻的个嘛。我大吃一惊,极其尴尬,连连解释。然而对方总之并不欣赏。

  但我忘记了这次受挫,不久之后老话重提。在场的重庆女孩居然没有一个人欣赏我这个著名的比喻,她们说这是个臭名昭著的比喻。她们说,这个比喻认为成都女性外柔内刚,是文化与高明,而把重庆女性说得虚张声势,不堪一击。

  俱往矣,时代的确不同了。我很羞愧,在心里点了一下鼠标,将这个比喻删除了。

  很简单,质朴就是简单,没有什么文化含量的。而现代重庆人尤其是年轻人,已经开始重视文化评价了。可见重庆的性格也在悄然与时代合拍。

  ■一个不能再说的词汇

  现在还有哪些人在说重庆人耿直呢?两种人:一是以成都为代表的外地人,旨在鼓励重庆继续耿直下去;二是周边来重庆不久的,还以为耿直仍然是重庆最值得夸耀的品格。

  重庆城区的老居民,已经基本不说耿直了。尤其是年轻的一代。他们和上一代上几代的价值观有很大的不同。

  实际上重庆人仍然是耿直的,但这只是一种行为惯性而已。而在认识上,已经今非昔比了。

  有一个细节让我印象深刻。那是一个夏夜,街边的夜啤酒摊里。在我们的旁边,是一大帮人,有重庆的有成都的。突然一个成都口音说,我最喜欢同你们重庆人打交道,耿直!

  当时我很反感。我认为这是狡猾的人在玩弄坦荡的人。我想那被赞扬了的重庆老乡一定会很得意地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的。却不然,就听一个重庆口音说,耿直,耿直是傻儿的代名词。

  哄堂大笑。

  诸位去查查词典,就会看见“耿直,亦作梗直”字样。明白了吧?也不过是直来直去而已,一个中性词。而我们长期以来当成褒义词在使用,但到了年轻一代这里,还了它的原色。尤其是文化程度较高的年轻重庆人,不再向往这种品性,基本不使用这个词。

  有一天我还听见这样的议论。一个说,重庆人善于创造,总想造个东西来卖成钱,成都人就不一样,他们想的是怎样把别人包包里的钱弄到自己包包里来。语气多有不屑。殊不知另一个却并不附和,说那是别个善于流通,我们要向别个学习。

  ■男人:英雄主义的时代解释

  重庆人文的另一原色是英雄主义。重庆人创造的口号“雄起”,就是一种英雄主义的召唤。香港凤凰卫视播出的一个谈各大城市的节目中,给重庆的定位是“英雄的城市”。有一个画面是,日本飞机在狂轰滥炸,而重庆的民众照样干活,而且打出标语“敌机在天上丢炸弹,我们在地上打谷子”。

  但是现在,我们对英雄主义的理解,已经更为广义。总之不再简单地认为不怕死敢拼命就是英雄。

  以前有一种公认,说成都娃儿嘴巴狡,重庆崽儿坨儿(拳头)硬。每一说起,重庆崽儿免不了自鸣得意一番,然后历数成都人不敢打架的种种虚哥相。

  但是那一天,又在说起这个的时候,有人突然说,打架是发傻,两败俱伤,人家嘴巴狡是有文化,说得出来。立即有人接口道,嘴巴狡才善于谈判噻。大家都笑起来。

  而且产生了一个追述。好像已有十来年了吧,公交车22路,一个女娃儿同女驾驶员吵起来,女娃儿的男朋友二话不说,掏出火药枪就打。一根铁钉打进女驾驶员太阳穴,当即死亡。成都的报纸报道此事时,用了“不可思议”字样。

  实际上那个事件当时也引起了重庆广泛的反思。在这个市场经济时代,信息时代,高科技时代,匹夫之勇究竟还有什么用处?

  我还记得一个细节。一个典型的重庆美女在桂花园的药店里同女营业员吵,她的男朋友在一旁和稀泥。出来以后,美女不依不饶,怪男友不帮她雄起。男友笑眯眯地说,是不是要我给她一火药枪嘛?美女遂不再说。

  这类反思的极限,是一个有几分玩笑的讨论。是关于巴蔓子将军的。长期以来,谁不称道这个断头将军呢?那时巴国被围,巴蔓子向楚王讨救兵,许诺解围之后割地答谢。楚王解了巴国之围,巴蔓子却说,国家的土地不能给人,我以头谢恩吧。割下了自己的头。楚王也十分感动,不要地了,厚葬巴蔓子。歌颂一边倒的。但现在有人开玩笑了,说,这是不讲诚信,说了给地就要给的。

  此一说请诸位不要当真,价值观是不可能脱离时代的。但这说明我们重庆人对英雄主义的理性化深入。我们在摆脱肤浅。

  诸位如果仔细,就会发现,重庆没有以前那样尚武了。现在喜欢打架的,多是周边来的,主城区的老居民已经多有不屑了。

  当然这种变化主属男性范畴。这一来,女性有些失落,免不了说点“现在哪里还有男人”之类的打白撒气话。这是本能———哪个女娃不想男的能为自己拼出去呢?如同男的吃着碗里看着锅里。本能没有错,但是被本能左右,就错了———至少是不高明。

  ■女人:大处相当厉害

  回到男女关系上来吧。我们的男人,不再像从前,动不动就为女人去拼了,但我们呵护女人,还是全国一流的。我曾在香港的一本杂志上读到过这样的话:“重庆男人不大擅长那种举止绅士的呵护,但他们呵护寻常女百姓非常到位,而且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

  深圳日报曾载文:在深圳街头,只要看见一对男女,女的空着手,男的全身挂满了行李,不用问,一定是重庆来的。

  如果你以为重庆的女人都是些被保护的客体,那就大错特错了。重庆的女人大处相当厉害。

  如果说她们在当姑娘时是狐狸,专诱男的上钩,那当了母亲以后就成了老虎———在重庆的家庭里,孩子的教育问题基本是母亲说了算。

  李云迪的母亲是一个典型。重庆崽儿李云迪2000年在波兰国际萧邦钢琴大赛中获得金奖,时年17岁,被美国媒体称为“将对21世纪产生重要影响的中国青年”。媒体采访李家,一律李母出面。我就看过母子二人在央视做节目。云迪4岁时,母亲让他学手风琴,“后来他长痱子了,就让他改学钢琴。”母亲为了不让他分心,电视机都卖了的。

  要证实这一点,非常容易。你只要在星期天去这样那样的儿童、少年培训班,看看陪太子攻书的,是父亲多还是母亲多,就行了。

  以至于在重庆,产生了这样一个特别的人群,被我称为“陪伴钢琴家”的:陪孩子去上钢琴课,回家又监督孩子练习。后来孩子并不弹琴了,这陪伴的反而弹得上好———全是女的。母亲嘛。

  莫怀戚小传:

  重庆土著,当过知青、电影跑片员、小提琴演奏员和军人。1982年毕业于四川大学中文系。现为重庆师大教授,中国作协会员。1994年全国庄重文文学奖获得者。其散文《散步》和《家园落日》是现行中学语文课文。十几年来,不间断地研究重庆地方文化,多以专栏形式在报刊上发表这方面的见解,尤以《重庆晚报》为多。

  网络编辑:李平


爱问(iAsk.com)

收藏此页】【 】【下载点点通】【打印】【关闭
 
 


新闻中心意见反馈留言板 电话:010-82612286   欢迎批评指正

新浪简介 | About Sina | 广告服务 | 招聘信息 | 网站律师 | SINA English | 产品答疑

Copyright © 1996-2006 SINA Corporation, All Rights Reserved

新浪公司 版权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