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圳警察故事(93)母亲

　　深圳警察故事(93)

　　母亲

　　你没有看见的惊心动魄

　　你没有听过的曲折离奇

　　你没有想到的千辛万苦

　　你没有触碰的侠骨柔情

　　深圳商报记者黄顺实习生金晶

　　或许是女儿的降临，或许是年龄的增长，李玉章越来越思念故乡。他说，那儿有他的母亲，母亲是他心中的明月，永远照亮他回家的路。

　　相见

　　从1996年大学毕业至今，李玉章一直在盐田公安分局工作。因为忙，从警十年，他只在1998年新婚后不久，匆匆回过一次河北定州老家。

　　就像他从来“不敢”给母亲寄月饼一样，李玉章这次回去之前，也没有给母亲打电话，告诉母亲具体的归期。他是怕呵，怕七旬母亲知道后，勾起了相思，会天天念叨，天天收拾屋子铺褥子。

　　盛夏，李玉章终于和妻子踏上了回家的路。到了石家庄，朋友开车接他们回家。在快到老家的路边，李玉章一眼就看到了那个熟悉的瘦弱的身影。

　　母亲穿着白色的圆领短袖，风一吹，衣服晃晃荡荡。黑色的粗布裤子，脚上一双蓝色的塑料拖鞋。李玉章鼻子一酸，以前妻子给母亲寄回家的好多衣服，母亲为什么就是不穿呢？他知道，那些都是母亲在乡亲们面前的炫耀品，乡亲们都知道母亲有一个在深圳当警察的儿子，能挣好多钱。

　　村口的路边，李玉章和妻子与母亲面对面站着。母亲看着眼前这个穿警服的小伙子，身边还有一个漂亮姑娘，一下子愣在那里，呆呆的。李玉章用手碰了碰妻子，轻声说：“咱妈。”然后用家乡话喊了声：“娘。”

　　足有1分钟，母亲的眼泪“吧嗒吧嗒”慢慢掉下来，答应着：“哎，哎。我儿和媳妇回来了。”乡亲们渐渐都围在了母亲的身边，李玉章看到母亲脸上的泪珠里写满了骄傲。

　　纸条

　　回到老家，李玉章便带着妻子到处走，到处看。看看他儿时游过泳的小池塘，走走以前上学必经的土路。李玉章发现，每一次母亲都会悄悄跟在他们身后，隔着挺远的距离。

　　他知道，其实母亲身体一直不好，有哮喘，去邻村赶集，一公里的路都要歇个五六次。像这样跟着，母亲一定很辛苦。但李玉章真的不忍心劝母亲回去。于是，他便和妻子商量好，尽量放慢脚步，让母亲能够跟上，看着他们。一路上，看着母亲在身后若隐若现的身影，李玉章真的很想和母亲一起走，但又怕老人家会误会，让母亲自责。

　　回家的第三天，李玉章得知派出所领导调动，由于他是所里的内勤，分管枪库，所以必须回去协助清点。在深圳的时候，李玉章买了个手机。但老家农村信号很差，为了给派出所打一个电话，常常要爬到屋顶上才有信号。

　　母亲并不清楚儿子是工作上的事，看着李玉章常常爬到屋顶打电话，一打还就好几个，就悄悄提醒儿子：“别背着媳妇给别人打电话，这样不好。”李玉章听完后，笑着说：“妈，这些她都知道，我是谈公事呢。”母亲一听是工作，便不说话了。

　　第二天，母亲拉着李玉章的手，说：“儿子，你赶紧回去吧，工作要紧，可别丢了饭碗。”

　　下午，李玉章打点行装准备回深圳。他不忍心面对面与母亲话别，因为父亲去世十五年了，他是母亲重要的精神寄托。于是，李玉章和妻子选在母亲外出时离开，临走留下一张纸条给母亲：“走时，你不要送我；回时，风雨中要来接我。”

　　后来，李玉章听堂哥说，母亲把这个纸条过了塑，天天盼着他和妻子再回故乡。可惜，这一等，直到现在。

　　退票

　　2002年，李玉章的女儿出生了，巧的是，女儿的生日和李玉章是同一天。母亲知道这个消息，高兴极了，时时刻刻挂念着自己的小孙女回老家去。

　　又是4年没回过家了，当天气转凉时，李玉章决定带着三个月大的女儿回一次老家，一解母亲的相思之苦。他请了假，兴奋地买好了返乡的机票。

　　这一次，他还是没敢把回家的消息告诉母亲。李玉章内心深处总担心，万一又碰上什么事情不能回家，母亲会想很多，甚至会猜测儿子是不是出了什么意外，又甚至会步行二十里山路，到太行山的古庙中去烧香磕头。他担心母亲瘦弱多病的身体不能承受这一切，他担心母亲脆弱的心灵经受不起任何打击。

　　担心真的成了现实。那时候李玉章已调去治安科工作，因为市公安局搞“万人大巡逻”，每个单位必须有一半以上的人参加，当时科里只有7个人，除了两个值班领导，还有女同志，算来算去，李玉章不得不参加这次大巡逻。

　　回家的打算又成了泡影，故乡的记忆又只能回归梦乡。

　　退完机票的那个晚上，李玉章躺在床上，脑子里满是母亲的身影。他回想起有一次带枪执行任务，缉捕一帮穷凶极恶的持枪歹徒。那天晚上12点多，从来不在晚上打电话来的母亲突然来电话，问：“你那里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今天怎么睡都不踏实。”李玉章侧身看着摇篮里三个月大的女儿，想到母子连心，母亲也是像这样一眼一眼看着自己的孩子长大的。而到如今，母亲天天想着自己的儿子，却不知道儿子的归期是何时。

　　十几年没流过泪的李玉章，无声地哭了。

　　反悔

　　2005年，李玉章的女儿三岁了。小家伙常常拿一张小板凳骑在身下，在客厅里蹦来蹦去，嘴巴里咕哝着：“我要回河北，我要找奶奶。”女儿从来没见过奶奶，贤惠的妻子也常常挂念年迈的婆婆，李玉章决定把母亲接来深圳。

　　听老家的堂哥说，母亲接完电话，高兴得像个孩子，几乎是小跑一样地奔走相告，逢人便说：“儿子接我去深圳，我要去深圳见儿子啦！”

　　高兴的何止母亲一人，李玉章在那段日子，每天都会和女儿一起看好几遍日历牌，不住地念叨：再过十天，再过八天，再过三天！妻子也为母亲的到来，准备好了一切。家里的房间收拾好了，新床买好了，新床单、新被套、新枕头也都备好了……

　　然而就在那天晚上，母亲打来电话，说的不是三天后怎么来深圳，却是说，她想了又想，还是先不来了，怕到深圳影响儿子的工作。李玉章不甘心，在电话里一遍遍对母亲说：“娘，来吧，没事的，警察的工作没有你想像的那么忙。”

　　许久，电话的那一头，母亲只哽咽着说了一句话：“不忙？那都八年了，你也不回老家看看！”李玉章听着，泪雨滂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