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原谅我不能告诉你真相

　　□新闻导入

　　2006年8月4日早上，彭州市发生一起惨剧：歹徒在光天化日之下入室，将屠刀挥向母亲后，又对准她年少的女儿（见本报8月5日《少女机智周旋歹徒刀下生还》）……厄运就此降临这个普通家庭，哀痛将是他们永生不灭的伤痕。8月8日，这天是文文16岁的生日，而这一天却也是妈妈下葬的日子。权衡再三，父亲选择了向还在病床上的女儿隐瞒这个现实。

　　于是，这一天，女儿始终不知道母亲已经离去，她更没能看到妈妈最后的容颜，赶上送母亲最后一程……

　　重叠的镜头

　　生日与忌日在同一天

　　生日

　　文文满16岁了！她穿着绿色短袖T恤，衫上是朵雅致的胸花，脸色很白很白，看上去她跟她的眼睛一样，非常灵秀。

　　2006年公历8月7日，农历7月14上午，文文的病房很热闹，毛毛玩具、果篮、玫瑰花、康乃馨，各式各样的礼物堆了一屋，还有两盒生日蛋糕，和未点燃的“16”岁蜡烛。同学们叽叽喳喳，来了好几拨，给她弄吃的，说笑，文文很温和地看着，不时还可以看到她笑笑。

　　忌日

　　同样是这一天的一大早，文文的家，彭州市利民巷一阵劈啪的鞭炮声响，从彭州市殡仪馆回来的廖家人，捧着女主人的骨灰。大院里搭着灵棚。硕大的花圈、臂上的孝套、像框……这个不大的棚子仿佛是一个世界，转来转去，抬头低首，全部只有两种颜色，煞人的白和黑，交替，交织，森然刺目。守灵堂的亲人们一脸憔悴，抽着烟，或者靠在椅子里。黑、白，阴、阳，相隔。

　　隐瞒和察觉

　　你们见过我妈妈没有

　　隐瞒

　　“你是不是从川医过来的？那你见过我妈没有？”文文的眼睛透着股子灵气，她盯着来看她的人，问。她腕上打着点滴，脖子上缠着白纱布，透过纱布可以看到缝合的伤口。

　　“没有，我没有去过川医……”她的眼睛停留了几秒，她对这个回答似乎很无奈又很不甘，她的脸仰着，似乎还在想问点什么，不愿作罢，周围的几个同学在这几秒的空隙，应了几句，找了其他的话题岔开了。父亲不敢去医院看望女儿

　　文文的爸爸40来岁，这个时候他正守在妻子的灵堂边上，抽着烟，眼睛布满血丝，红红的。每天去陪伴文文的亲友很多，但出事后，爸爸只去见过她一面。出事那天，爸爸在病房门口站了好一会才进去。进去之后，文文就问：爸爸，你咋来了？你去陪妈嘛！

　　所有人都告诉她，妈妈的病情比较重，在川医治疗。爸爸应该在川医照顾妈妈。这以后，爸爸总接到女儿的电话，要爸爸把手机交给妈妈，她想和妈妈说几句话。

　　父亲拿着电话，总是忍不住泪流满面，但他还是得告诉女儿：妈妈喉咙受了伤的，说不出来话。或者说，等到你妈能说话走路了，你再来看她。权衡把这个情况再瞒几天

　　8月7日，是去殡仪馆火化亡妻的时间。告不告诉孩子？她能不能承受？廖家一大家人踌躇不决。文文的伤在脖子，倘若她知道这残酷的事实后，一定会哭得不能自己，糟糕的精神状态也必将影响治疗过程的进行。但是，如果隐瞒真相，日后女儿会不会质问：为什么连母亲的最后一面都不让她去见？

　　一家人反复衡量之后，决定把这个情况再瞒几天。

　　于是，8月7日这天，文文的20多位同学来给她过16岁生日。也就是这一天，母亲被火化，而爸爸选择了对她说谎：妈妈还在医院治疗。

　　察觉

　　问不到关于妈妈的消息，文文也不再说什么。同学说笑时，她的脸上也会挂着笑容，不时却会走神，手里的矿泉水瓶“嗒嗒嗒”地碰撞着床沿，头低着，眼睛却不知注意到何处。插着“16”岁蜡烛的生日蛋糕被点亮了，她温和地笑着，却没有像平时女孩们过生时那样急着欢呼许愿，就连蜡烛后来是怎么吹灭的，她也忘了。

　　而这种沉默，家人近日也发现了，“她可能有一点察觉了。”

　　“她总是在观察你说话时的表情。”姨妈说，文文太聪明了，问每个人关于妈妈的伤情。可每个人说的都不大一样，有的说重伤在手，有的说在喉咙、肩部……找妈妈的电话每次都接不过去，爸爸常会在那头哭出来，后来女儿会安慰爸爸：爸，你别哭，我都不哭了，你也别哭。就在母亲火化的前一天，

　　她干脆打电话给三爸：“说句老实话，我妈的伤势到底怎样？”

　　最后一段路

　　两个亲人代她送妈妈

　　下葬

　　2006年8月8日，早上8点半，

　　从彭州市区往公墓方向，出殡的人群中，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姑娘捧着遗像，另一个怀抱骨灰盒。遗像中人的笑容，很是眼熟，就像在居民院里常常可见到的那些妈妈们，中年发福，笑容里透着和气和笃实，真实自然的，几乎可以摸得到。

　　“她一直都是那个样子，笑呵呵的，幽默得很。”弟弟看着遗像，说了这句话之后就哽咽得再也说不下去了。

　　但是，无妄之灾，那个笑容分明已经走了。

　　这天，文文依然躺在病床上。她不知道妈妈已经入土为安了。同辈的两个亲人捧着遗像、怀抱骨灰，代她送了妈妈最后一程。

　　有一天，文文终究会知道事情真相。爸爸说：没得哪个敢给她说。最后，还是只有我来告诉她。而目前，家人最大的愿望是抓住凶手，并衷心感谢那些帮助过他们的人。

　　（文中人物系化名）早报记者杨蓉摄影刘筱庆

　　社区观察

　　孩子，勇敢些坚强些

　　■胡然

　　女儿的生日，母亲的忌日。一个家庭的命运将会因这场突变而就此重写。从这以后，女儿的心声向谁倾诉？女儿成长的秘密又向何人细语？

　　有人说，善意的谎言有时候就像是生活的希望，沙漠中的绿洲，它能改变一个人的生命轨道。但是，圆一个谎言需要再说无数个谎言，即便是这个谎言看起来是那么的有必要。选择什么时候告诉文文这个真相，是个很费心思的问题。16岁的姑娘所面对的将是她人生中的第一道“槛”，能不能迈过去，结局将可能影响孩子的一生。

　　当然，从情感上来说，善意的谎言是不应该遭到谴责的。但是，如果可能的话，我们宁愿选择让文文早日知道这个残酷的事实———因为，对她来说，尽早学会坚强已经成为

　　了她人生中的“第一课”。

　　生活就是这样，她会在你认为最幸福的时刻，从你身边拿走你最珍贵的东西。在这个时候，孩子，你需要勇敢些坚强些，即使妈妈已不在你身边，她也会在天堂眷顾着你。

　　□新闻回放

　　8月4日上午9时过，当文文揉着惺忪睡眼来到母亲———37岁的廖静———卧室门口时被眼前的情形吓呆了：一个身着黄色短袖的持刀男子正凶恶地捅着母亲，而母亲在地上一动不动。就在她转身求救的时候，“黄短袖”发现了她，提着刀直接向她的脖子抹去。在被抹了四五刀后，“黄短袖”松开了她的头发并叫她去找钱。文文一边找钱，一边想乘机逃脱，但是“黄短袖”却一直提着血淋淋的刀在她后面。始终没有找到逃脱机会的文文将1000多元现金交给对方后，故意一下栽倒在地。“黄短袖”见状后，拿着钱跳上了窗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