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费厄泼赖”应该笃行

　　国内似乎已经有了些年头没有欢度“五·一”国际劳动节的活动与气氛了。不过今年我们却在国外不期而遇地感受到了一次德国人欢度“五·一”节的气氛。5月1日这天，学校访欧代表团恰好驻足德国法兰克福。因是假日没有公务安排，所以代表团一行数人晨起信步来到法兰克福市中心的市政广场。离广场还有一段距离，我们就已经远远望到那里红旗招展，人群涌动，更有一面面彩幅和阵阵歌声音乐声。细看那些彩幅，或写“社会主义团结”、“全世界劳动者大团结”，或写“劳动、就业、保障”等等。有一处很大的戏台是德国铁路工

　　我最喜欢的当代文人是鲁迅和林语堂。我敬佩鲁迅的刚正、犀利和深刻，欣赏林语堂的率真、风雅和境界。论做事于公，鲁迅要高于林语堂；论做人于私，林语堂则要高于鲁迅，可以说两人各领风流。他们先为挚友，后为文仇，彼此之间有过不少现在看来也并非值得的恩怨和笔墨官司。原因何在？一直有不少的墨客写了不少的文章，但我认为主要原因只有一个，就是处世的态度和风格不同，他们一个是斗士，一个是绅士。天底下斗士和绅士能做朋友已属不易，岂能奢望其永远做朋友，所以合久必分当在情理之中，后人大可不必厚此薄彼。我想，最能表明他们之间处世态度差异的是发生在上个世纪20年代中期有关“费厄泼赖”(fairplay)的争论。开始是林语堂在《语丝》上发表了《插论语丝的文体———稳健、骂人、及费厄泼赖》，此后不到一个月，鲁迅就在其主持的《莽原》上发表了《论“费厄泼赖”应该缓行》的文章，尖锐地批评了以林语堂为代表的一些文人所主张的“费厄泼赖”精神。我记得，这篇文章还曾是我上中学时学过的一篇课文。80余年过去，回过头看看这场笔墨官司到底孰是孰非，我觉得不好下定论。不仅如此，我倒觉得社会发展到了今天，已经完全不同于鲁迅当年所处的时代，所以“费厄泼赖”似乎可行而且应该笃行呢？

　　何谓“费厄泼赖”？对于大多数国人来说，这个汉译表达似乎怪怪的。说真的，我对这个汉译也不敢恭维。如果今天让我始作俑，我倒宁愿逆向翻成“非尔泼赖”，意为：不公平就是泼皮无赖。用大白话说：你小子，办事要公平！但林语堂英文那么好，国学也练达，自然不敢挑剔。再说，如果像我这样翻，实有不敬之嫌，可能惹恼不少搞政治的。因为政治在很大程度上都是“泼赖”(play)，政治搞得好不好，有时就是“泼赖”得不好。至于“非尔”不“非尔”，则是次要的。其实，“fairplay”的英文原文是非常明了但又非常深刻的。“fair”大体就是三公，即：“公平”、“公正”和“公开”；“play”就是“竞赛”、“游戏”和“做事”，合起来就是公平公开公正地竞争和做事。这个词最早用于体育比赛或其他竞技性的活动，推而广之，渐渐又用于社会活动的各个方面，包括政治活动或党派斗争。西方的中产阶级，尤其是像英国的资产阶级绅士们，往往用这个表达宣示其行为方式的准则。那么，这里所谓的公平究竟是什么呢？其实很简单，就是根据规则、遵照程序展开竞争或者各种活动，这意味着，要相互尊重地处，要光明正大地争和做事，公平的全部内涵不过如此。近现代以来，无论人们对于社会生活模式采用了多少不同的抽象与描述，诸如社会契约、君主立宪、民主、共和、宪政等等，最终都不外是要表达这样一种思想，即我们这么多人生存在一起，而且也只有在一起生存时才能生存，所以要有秩序，秩序意味着必须要有规则，规则就是公正。而规则能否如人们设计的那样实现，要依赖是否有相应的程序。程序是一种规矩，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再好的规则没有程序也不行。

　　最后，既有的规则公正不公正要让本是规则制定者的人们说，如此，程序或过程就要公开透明，这样才可能使人们获得一个整体的判断，即规则是否公正，公正是否得到实现。之后，自然还要让人们作出判断的表达，就是要让人说话，雅致一些讲，要有思想和言论的自由。若进一步概括，就是：有规则、按程序、光明正大，让人讲话。什么叫法治社会或法治国家，其实不那么复杂，就是这些。所以，若是判断一个人或一个机构竞争做事是否公正，你只需问这样几个问题：你是根据规则吗？

　　你是按照程序吗？你是行为透明吗？你让人讲话了吗？你给人讲话的机会了吗？其实，这不仅是公平与否的问题，还是涉及人们尊严的问题。台上的另一句口号：“你的尊严就是我们的尺度”就说明了这个问题。所以，公平和尊严是相关的，是同时存在的。当然至于你听不听别人讲的，那完全可以由你决定，这也是“泼赖”的题中之义。换言之，你可以我行我素，但必须透明公开；你可以置若罔闻，但必须让人讲话。如果不是这样，那么即使有可能冒犯鲁迅的在天之灵，我们也必须大喊一声：非尔泼赖！你这个泼赖，办事不公！其实，我们和鲁迅所处的社会时代不同，他所处的社会是由国民党统治，而今已是我们人们当家做主，所以鲁迅喊“缓行”，我们呼“笃行”，不是正好思想一致，符合逻辑吗？

　　今年的“五·一”节过得很有意义。因为在资本主义的土地上，感受到了在自己土地上许久没有感受到的属于自己的节日气氛，同时也更多地领悟到社会主义的应然法则，从而愈发坚定了对于社会主义的应有信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