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台河千人送别孟庆余

　　本报记者 章海宁

　　一个家徒四壁的人，一个只穿运动服的人，一个把运动当做生命的人，一个培养和输送了四个世界冠军的人——这个人8月2日永远地走了。他的学生泪眼蒙蒙地责怪恩师：“他关爱着所有的学生，却唯独不关爱他自己……”

　　5日上午，是七台河市送别著名短道速滑教练孟庆余的日子。

　　孟庆余的老伴韩平云边哭边给孟庆余换衣服：“庆余，你平时喜欢穿旧运动服，这回给你换身新的吧！我知道你穿别的衣服不舒服。”

　　得知孟庆余走了，国家体育总局发来了唁电。

　　世界短道速滑冠军杨扬因路途遥远没法赶到恩师的告别现场，她为恩师发来唁电，并让母亲代她送别恩师。

　　奥运冠军王濛闻听恩师出车祸身亡后痛哭失声，因悲伤难抑，2日下午难以参加训练。她给恩师发来的唁电催人泪下：“尊敬的孟老师，至今我还无法接受这个现实，您离开了我们，永远地离开了我们！回忆起和您在一起训练的点点滴滴，眼里噙满了泪水。您这一生把所有的精力全都放在了我们的身上，甚至没有回家过过年……因为有了您，才有了我这个奥运会的冠军。我还没来得及用我的行动来报答您，您就离开了我们！恩师啊！我还没有长大，还想让您教导我怎么做人！……”告别仪式上，王濛的父亲流着眼泪代女儿给孟老师献上了好大一束鲜花！

　　省体育局、省冬季项目管理中心、省冰上训练中心等部门领导来了。

　　大庆、牡丹江、齐齐哈尔等地市体育局的代表也来了。

　　七台河市委、市政府和各部门代表来了。

　　七台河好多市民自发地赶去殡仪馆，为心目中的好教练送一程！

　　千余人为一位教练送别，这在七台河还很少见。

　　站在世界冠军身后的教练

　　在中国女子短道速滑项目上，张杰、杨扬、王濛、王伟的名字读者不会陌生。

　　张杰，夺取了两届世界大学生冬季运动会3000米接力的金牌。在1993年短道速度滑冰世界锦标赛上与队友一起打破了短道速度滑冰女子3000米接力的世界纪录。

　　被称为美女冠军的杨扬，在2002年盐湖城第十九届冬奥会上夺得短道速滑女子500米、1000米两项冠军，实现了我国冬季项目奥运会金牌零的突破。

　　2006年都灵冬奥会女子500米冠军得主王濛是中国女子短道速滑队的后起之秀，目前已成为年轻一代选手中的领军人物。

　　王伟连续两次夺得世界杯女子短道速滑1500米金牌。

　　这四名冰上旋风无一例外都来自七台河，她们都是七台河女子短道速滑队教练孟庆余的弟子，在速滑界号称“孟家军”。

　　实际上，除了在国内女子短道速滑塔尖上的世界冠军选手外，孟庆余调教的队员为省和国家队不停地输送着血液，孙琳琳、刘秋红、于红等新秀相继涌现。

　　出一个人才，或许被人视为偶然，可是出了一批冠军和优秀选手后，已经没人怀疑孟庆余了。2002年，有人出100万年薪挖孟庆余，可他最后留在了家乡，他在不停地挑选和培养女子短道速滑的新苗。

　　8月2日，孟庆余带着一名从七台河新挑选的女子短道速滑新苗回哈尔滨，不幸的车祸夺走了孟庆余的生命。

　　省体育局的唁电说，“孟庆余一生致力于短道速度滑冰事业，培养出了一大批优秀的体育后备人才，为我国、我省和七台河市体育事业的发展作出了重要贡献。他是我省体育战线教练员队伍中的优秀代表，是业余训练教练员的楷模。孟庆余的逝世，使我省体育战线失去了一位好同志、好教练，是我省短道速滑运动的重大损失……”

　　一个家徒四壁的“富人”

　　8日下午，记者到孟庆余家采访。进了门，心里便有一种心酸的感觉。

　　一栋20年前的旧楼，房间面积也就40平方米左右，客厅里除了一台电视机外，没有一件像样的家具。孟庆余的妻子韩平云从卧室里拿来几把折叠椅，她说这几把椅子还是她和孟庆余结婚时买的。想不到身价百万的教练却家徒四壁！

　　其实，说孟庆余家家徒四壁也不准确。韩平云从卧室拎出一大兜子获奖证书，有省优秀共产党员、省十佳公仆、省劳动模范、国家优秀教练员等，这一堆证书挨着摆能铺满半个客厅。孟庆余还有一包各种各样的运动奖章和纪念章，从年代上看，这些奖章和纪念章既有他自己获得的，也有他的队员们赠送的，还有他领队参赛留下的。拥有这些财富的人，他的人生需要从不同的角度来解读。

　　韩平云说她的丈夫对速滑运动的爱比对家庭妻儿的爱都要强烈。

　　韩平云介绍说，孟庆余学生时代就喜欢滑冰，到七台河后多次代表七台河参加合江地区的比赛并获奖，1974年被调到体育局任专职速滑教练。那时，从矿务局调到体育局，工资要掉好几级，正与孟庆余谈恋爱的韩平云反对他调工作，可是对速滑入迷的孟庆余铁了心，他对韩平云说：“掉几级工资也要去！”

　　结婚后，孟庆余一心扑在他的速滑队上，家里挑煤、劈柴的活都落在了妻子的肩上，韩平云曾为此两次流产。在韩平云第三次怀孕即将生产的时候，孟庆余要领队员到佳木斯参加比赛，本来说好了他留下来陪着妻子，可是队员一走，他又不放心了，把妻子委托给岳父、岳母就去了赛场。

　　1986年，孟庆余的速滑队放弃大道速滑专攻女子短道速滑。“每年10个多月在哈尔滨训练，难得有一个多月的时间休整，他带着队员回七台河又进行陆上体能训练，一年四季见不到他的影子。”孟庆余的儿子在哈尔滨读书三年，孟庆余没有去过学校一次。他的儿子说：“爸爸只想着他的速滑队员，不想我和妈妈！”

　　韩平云扳着指头算算，结婚28年，丈夫和她在一起的时间不足四年，与家人一起过的年更是少得可怜。有一次丈夫说起这么多年把家丢给妻子，自己也流泪了，“对不起，真的对不起！让你受委屈了。”韩平云思来想去，终于想通了，“老孟确实没时间把家和速滑队都照顾好！我顾小家，他顾他的队员，那是他的命呀！”

　　队员眼中的好教练

　　速滑队刚组建的时候，没有像样的冰场，孟庆余就自己浇冰场。到了初春，白天冰场化成了筛子眼。“孟老师夜里最冷的时候，一个人浇冰，推着浇冰的爬犁一圈一圈地走，把我们叫起来的时候，他都成冰人了。”多少年后，已经成了速滑教练的赵小兵流着眼泪讲着孟老师的往事。

　　赵小兵家很穷，没钱交各种费用，可是她有一种不服输的精神。孟庆余认为，练速滑就需要这个劲，就把赵小兵所有的学习、训练费用包下了。那时候赵小兵从体工队的训练场到学校太远，为了让她节省更多的时间训练，孟庆余把自己家的一台新自行车送给了赵小兵。赵小兵家在市里租不起房子，孟庆余干脆把她接到了自己家，他让赵小兵住单间，他和爱人、孩子挤在客厅的大床上。说起老师对队员的这种关爱，赵小兵的泪水就止不住地流。

　　速滑队在七台河训练只能利用冬季进行，训练时间短。后来，孟庆余领着队员到了哈尔滨。孟庆余和队员好多年一直在太平区一带租简陋的民房住。“开始住在一家地下车库里，一排长铺，上面再搭个吊铺，既是卧室又是厨房。屋里又潮又冷，吊铺太短，冬天一伸腿就挨冻，队员们只好蜷伏在床上睡觉。”一名老队员回忆说：“最遭罪的还是孟教练，他是教练员，又是采购员，同时是炊事员，还要做队员们的爹娘。”

　　由于居住条件太差，好多队员身上生了疥疮，孟庆余用自己的工资去买药给队员们治疗。小队员王伟家经济困难，参加比赛连一双新冰鞋也买不起，为了留住王伟，孟庆余自己掏钱给买了新冰鞋。

　　夜里，队员们都进入了梦乡，孟庆余开始给队员们做饭。这位在家极少给妻儿做饭的大男人，却变着法子给队员们做好吃的。烧牛肉、炖羊肉，改善伙食的钱，好多是他自己掏腰包。哈尔滨冰上训练基地很紧张，各个训练队要按时间排序训练，队员们把这叫“冰点”。“我们的冰点多在夜里，大家睡得正香的时候，孟老师把大家叫醒了。”一位老队员回忆说：“孟老师安排队员吃饭，然后去冰场。孟老师的膝关节有病，还有风湿，发病时双腿肿胀发亮，连穿冰鞋都困难，可是一到冰场上，他什么都忘了。”

　　“杨美贞，注意蹬冰节奏！”“孟晓雪，把臂甩起来！”“王伟，你和王濛再滑三圈。”

　　训练回来，队员们累得呼呼睡去，孟庆余看看队员中有没有发烧的，被子盖没盖好。队员的冰鞋坏了，他一一修理，冰刀不锋利了，他帮着磨冰刀。天亮了，他要起早去采购队员的吃喝。

　　几十年如一日，孟庆余与他的队员们练在一起、苦在一起、欢乐在一起。队员走了一茬又一茬，孟庆余始终坚持在自己的岗位上。孟庆余过50岁生日那天，队员们偷偷凑了点钱，给老师做了一桌菜。孩子们举着蜡烛，唱着“祝你生日快乐！”孟庆余流泪了，很少喝酒的孟庆余，那天喝醉了！

　　赵小兵哽咽地告诉记者，生活、训练那么苦，老师从没怨言，他为队员不知道搭了多少钱，从没找单位报销过。他关爱他所有的队员，就是不关爱他自己。老师走得这样匆忙，匆忙得让人不敢相信。赵小兵说，孟老师走了，但他的精神给她和队员们留下了永远的财富。

　　图为孟庆余和冠军弟子杨扬。

　　孟庆余简历

　　孟庆余，1951年8月生，汉族，哈尔滨市人，1969年1月，到七台河矿务局新建煤矿当采煤工人。1974年5月调到七台河市体育局工作，1986年5月加入中国共产党，1999年被评为国家高级教练员。曾任七台河市体工队队长、副处级调研员。2006年8月2日，因公出车祸去世。

　　孟庆余先后为国家和省培养和输送了世界冠军张杰、冬奥会冠军杨扬、王濛等数十名优秀短道速滑运动员，从1984年七台河市体工队组建以来，孟庆余带领他的队员们共获得国内外重大体育比赛金牌300余枚，获得全国冠军的运动员达百余名。

　　在30余年的勤奋工作中，孟庆余多次被评为省优秀共产党员，1997年被评为全国群众体育先进工作者，2001年被评为黑龙江省十佳公仆，2002年被评为黑龙江省劳动模范，2003年获得全国“五一”劳动奖章。

　　（生活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