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绅士一样生活（3）

　　现代体育的引入

　　据考证，“体育”这一非常现代的运动概念最早出现于严复1895年发表的《力量》一文中。在这篇论文中，严复分析了道德、体育及智育教育的发展。严复认为，在斯宾塞的

　　今者论一国富强之效，而以其民之手足体力为基……历考中西史传所垂，以至今世五洲五十六国之间，贫富强弱之异，莫不于此焉肇分。周之希腊，汉之罗马，唐之突厥，晚近之峨特一种，莫不以壮俊长大，耐苦善战，称雄以世。

　　他可能还应该再说说维多利亚时代的大英帝国，它就建立在崇尚体育的基础上。随着英国中产阶层的影响，严复在社会中广泛传播达尔文主义，为竞技体育在中国的发展奠定了基础。由于1894年到1895年的中日甲午战争的失败，民族自尊受到伤害，更进一步让人们意识到强健国人体魄的重要性。

　　1902年至1903年，梁启超在他的系列论著《新民说》中强调了强民和强国之间的联系。他认为中国人之所以软弱，根本的原因在于缺乏进步的概念、公共道德的概念、对国家责任的概念。强健的身体如同强大的精神和智力一样重要——对男人来说如此，对女人来说同样如此。这就引发了对缠足的争论，因为妇女缠足导致了孩子的身体孱弱。严复甚至提出了身体锻炼的具体方式。他主张，没有哪个欧洲国家不努力发展诸如马术、足球、摔跤、射击、游泳、划船之类的运动项目。严复所列出的这个清单，看上去就像是英国的一所公立学校的运动项目。他的学生蔡锷提倡以这样的体育运动“强民强国”，主张参照古希腊斯巴达人的做法。斯巴达城的男男女女就以尚武好战著称。

　　现代体育的引入不仅给中国带来了体育比赛运动项目本身，同时还传入体育竞技精神，也引发了是否可以带着辫子参加竞技体育比赛之类的新问题。但是，现代体育的意义远远不止这些。团体运动项目中所表现出来的理性与自我意识，非常契合中国新时代的需要。体育运动中所需的测量、时间、身体与动作的规则、规范等，有助于培养参与者把握一个行业或机械的规则，而这对于现代社会至关重要。体育运动中的自由而又自然的动作，非常契合现代的平等主义观念，也是所有国家意识形态中的必然要素。最后，正如进化论者所鼓吹的那样，团体运动对于培养人们生存所需的竞争本能，也是非常有用。今天，从中国人对世界杯足球赛的狂热，以及对成功申办2008年奥运的热情，我们可以看到爱好运动的个人与国家之间的联系是多么重要。

　　因为严复及其同道关于英国体育精神的介绍，没几年，体育成为中国社会变革的重要工具之一，所有比赛项目也都引入了中国。正是由于有了发展体育的基础，中国在过去几年的体育活动中取得了巨大成功，2008年奥运会将把这种成功推向顶峰。1908年，上海基督青年会的负责人在播放当年伦敦奥运会的幻灯片时，曾经提出这样的问题：“什么时候，我们才可以邀请全世界人到北京参加奥运会呢？”2008年，距离这样的提问正好100年。

　　除了上述革新，还应该提到康有为1898年的改良运动，如在科举考试中废除八股文、废除军队中的剑术和射箭考试等。长期以来，保守贵族正是通过这些东西维护自己的地位。实际上，正是贵族集团的顽固保守，引发了20世纪40年代的激烈反抗运动。科举考试制度，其实是为了建立和维护基于古代中国价值观的统一的文化舆论，即在广袤无边的国土上建立广泛的信仰和道德行为共识。由于科举考试及其科目与长期传承的强大的儒家学说关系密切，几无变化，这就意味着在实践中，全中国的绅士及其追随者都被灌输了同一套文化价值观，这种价值观时至今日依然没有完全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