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长大未成人

　　少女堕胎在今天已经不再是新闻，但近几年来这个人群出现了让人吃惊的增长速度，以至于在全国各地都成立了专门的救助中心来帮助她们实施手术。这一切发生得如此之快，以至于我们甚至没有足够的时间去了解这背后的原因，对于这些身体长大却未成年的孩子来说，他们究竟是怎样看待性、情感和自己的身体的？ 据央视《新闻调查》

　　璐璐：“好奇”

　　导致13岁经历第一次堕胎

　　璐璐，16岁，出生在一个单亲家庭，从小跟着母亲和姥姥长大，曾经堕胎三次。

　　璐璐说自己的第一次性经历完全是出于好奇。那一年她虚岁14岁，之后两人就分手了。璐璐说自己再也没有找他，一见到他，“就会觉得恶心，非常肮脏，我觉得没法面对他，觉得很不好意思，很害羞。”她说，自己的第一次之前没有经过深思熟虑，完全是很突然的，“他也是在没经过我的同意的情况下，当时明白怎么回事以后第一感觉就是不行，说了N个不行，然后还是行了，真的就一直是好奇心在作祟”。璐璐说，第一次跟自己原来的想象完全不一样，没有一丝丝的温存，只是满足男方的生理需要。

　　当时，13岁的璐璐并没有意识到这次尝试的后果。她发现自己一天能吃6斤西红柿，吃完就吐。对于这样反常的身体反应，她只觉得西红柿甜里带酸很好吃，呕吐的时候觉得自己可能患了感冒，压根儿就没有往怀孕上想。直到有一天，璐璐的母亲发现了女儿的异常。在妈妈的多次询问下，璐璐仍咬牙誓死不说，但是身体上的变化掩盖不了，她越来越胖，越来越能吃，吃完就吐。

　　就这样，13岁的璐璐，有了第一次的堕胎经历。她在日记中写道：这是一段多么让我不愿回忆的过去，午夜梦回时让自己惊醒的，是那铁器进入我身体的疼痛。但是在随后不到一年的时间里，璐璐又交往了几个男友，堕过一次胎。

　　既然已经后悔了，后来为什么还会去做？她表示自己这是自暴自弃。等到她第三次发现自己怀孕的时候，因为怕家人重责，整整瞒了半年。当她来到长春少女救助中心的时候，孩子已经六个半月了。当时，救助中心的王继强副主任接待了她。

　　与前两次流产不同的是，当时胎儿已经基本成型，只能引产。璐璐说，自己扼杀了孩子生存的权利，怀孕对于一个拥有幸福家庭的成年女人来说，意味着更加幸福。但是对于一个16岁女孩子来说，是一种要不起的幸福，一种承担不起的幸福。

　　小青：被打架男生吸引 被动发生“第一次”

　　小青，16岁，重点高中学生，因为一个男生辍学并堕胎。

　　在小青看来，当时那个男生最吸引自己的，是因为他在学校里打架特威风，有时候能把老师气得厉害，让自己觉得这个男生“真厉害”。辍学之前，小青的成绩非常优秀，是报考清华北大的种子选手。而小青母亲每月打工只有300块钱，生活极其贫困，女儿考上大学是母亲唯一的希望。

　　但是遇到那个男孩后，小青觉得跟他在一起比世界上其他的事情都重要。那个男生成绩不好辍学后，便鼓动小青跟他一起外出打工。小青觉得他身上有自己需要的一种呵护，每时每刻的关心，对自己特别好。为了心目中的爱情，小青选择了离开学校，跟他同居。

　　小青说，自己有“第一次”之前也在挣扎，觉得难为情，不想让他碰自己，但是男生的反复要求让小青放弃了说“不”，第一次的发生对小青而言并不是因为她自己的欲望，她说自己当时的感觉是痛苦而不是快乐。但为什么还会继续让事情发生呢？小青说“应该是为了他吧，他说他是快乐的”。真正的朝夕相处和打工生活的艰难，让小青逐渐从情窦初开的少女梦中清醒过来。然而这时，她通过试纸检测发现自己已经怀孕了。

　　小青说自己当时的反应是整个人都已经坐在地上了，虽然说之前有一些心理准备，但是当这些事真的发生时，她觉得好像天都塌下来了一样。因为她当时已经想得很清楚了，那个男孩不可能是自己生命的归宿，只是他对自己的好给她带来的一种短时间的错觉。小青没有告诉男友一声，就离开了跟他同居的地方回到长春，回到母亲身边，从此两个人再也没见过面，断得很彻底。

　　少女意外怀孕求助热线接听的电话千奇百怪

　　“女友芳龄11，能否发生性行为？”

　　长春少女救助中心开通了少女意外怀孕求助热线，已接听了1300多个电话。接听的热线当中，年龄最小的14岁到15岁，很多孩子都虚报年龄，在校的学生占大部分。志愿者接听到的热线千奇百怪，诸如：我现在牵着邻居小妹妹的手，我能不能跟她结婚；男同学偷吻了她，会不会怀孕；女朋友今年11岁，是否可以产生性行为等。

　　解放军411医院也设立了少女求助热线，该院的妇科主治医生张峥嵘介绍，就诊的孩子一天二十几个到四五十个，少的一天也有四五个。她们有的穿校服，有的还有同伴陪着，一个人在里面就诊，十几个在外面等。

　　15岁～20岁的青少年是性传播疾病包括艾滋病的高发人群，妊娠并发症和不安全流产已成为15岁～19岁少女的主要死因。对未成年女孩子来说，普通性行为造成的创伤比成年女性要大。张峥嵘解释，这是因为未成年女性的生殖器官还未发育成熟，阴道黏膜发育还比较稚嫩，宫颈上皮也没有完全发育成熟，是比较容易怀孕的群体。而连续性的流产，可能造成子宫穿孔，手术中子宫收缩乏力，造成出血量比较多，远期的并发症可能会造成子宫内膜移位症，盆腔的炎症以及不孕症。

　　电视里一接吻

　　妈妈立即换台

　　有一项针对中学生的调查，问“给你性意识影响最大的是什么”，52.5% 说是“报纸杂志”，55.7%说是“影视广播”，26.43%说是“电脑网络”，只有10%说来自学校老师。这份调查结果并没有提到家庭教育的影响，但是记者在访问的时候发现，家长还是孩子们心中在性问题上愿意信赖的对象。遗憾的是，在中国，父母通常不会与孩子讨论性的问题。

　　母女间迄今难启齿谈性

　　小青：我要是跟我妈一起看电视的话，不说内容吧，只要她一看见接吻，就是“啪”一声——换台。

　　记者：长大之后你还跟她谈过这个话题吗？

　　小青妈妈：不谈，这个话题基本都不谈，只不过说必须保护好自己，我想我这么说她应该明白。至于怎么保护好自己，好像挺难以启齿的。

　　然而小青的意外怀孕，给了小青母亲很大的震动。小青的母亲回忆，由于是单亲家庭，生活又极其贫困，在小青出事之前，不仅是性的话题，其他话题母女俩也极少谈及。小青妈妈说，孩子也挺孤独的，就母女俩，孩子回家一点儿温暖都没有，也没有生活费。男孩子对她好一点，她可能就接受了，如果家庭好点，她绝对不会这样。

　　记者在采访中发现，许多出现过早性行为与意外怀孕的孩子与家庭的关系都存在着严重的问题。正是为了促进孩子与家长的交流，也为了不违反未成年人保护法，长春少女救助中心的原则是在为少女做流产前需要监护人的签字。在采访期间，记者遇到一个前来流产的少女小珊，王继强副主任接待了她。

　　流产告知父母只有死路一条

　　王继强表示，中心有明文规定，必须要监护人签字。但小珊强调自己不想让他们知道，否则也不用自己找到中心求助。假如不告诉小珊的爸爸妈妈就不能给小珊做手术怎么办，小珊表示她会去别的地方做。

　　由于近年来经常出现少女去非法小诊所流产而发生危险的事件，王主任向她解释了手术可能出现的风险，但小珊还是不同意告知父母。小珊表示，父亲说自己小时候跟他不亲，自己从小到现在特别害怕爸爸，父女俩在一个饭桌上从来不说话。假如父母知道自己怀孕了，一定会打自己。如果王主任告诉了她的父母，她只有一条路可以走——死。

　　——他们的真实声音——

　　关于“意外怀孕”——没想到成功率这么高

　　这些曾经有过意外怀孕和堕胎经历的孩子，平均年龄只有十五六岁。

　　小李：想想成功率不会这么高的，没想到就中了。

　　小青：做药流的时候，第一次往下掉孩子的时候我大哭了一场。

　　小崔：如果我再大三岁的话，我一定会把孩子生下来。

　　关于“青春期”——避免肌肤之亲离床远一点

　　青春期，就像一辆冲动的加速的过山车。记者在上海某中学随机抽取了一个初二的班级，让我们听一听这些十三四岁的孩子们眼中的青春期是怎样的。

　　记者：会注意到女孩子身体变化吗？

　　男生：脸部、胸部的。

　　记者：在这个时期要注意，跟男孩子接触的时候要注意什么？

　　女生：不要做过分的事情。

　　记者：什么是过分的事情？

　　女生：越轨。

　　记者：什么是越轨？

　　女生：近距离接触。

　　记者：怎么样算近距离接触？

　　女生：肌肤之亲。

　　记者：女孩子怎么才能够避免怀孕，怎么才能够保护自己？

　　女生：离床远一点。

　　关于“求知途径”——看《还珠格格》看黄片色情杂志

　　经历过身体切肤之痛的孩子们会从自身的经验学习知识、吸取教训，但是，对于那些十三四岁，对性尚处在懵懂状态的未成年的孩子们，如何来进行青春期性以及避孕知识的教育呢？从1981年起，教育部已经要求在全国各学校开设性教育课程，但是，因为高考升学的压力，收效甚微。那么，孩子们通过什么途径来了解这个他们好奇却又无知的领域呢？

　　问：你了解什么叫做爱吗？

　　答：看《天使之吻》的时候知道的。

　　答：我看《还珠格格》才知道的。

　　答：男生都好像有特别渴望的感觉，看那些黄片，多恶心啊。

　　璐璐：有的时候会偷着捡男孩看过的色情杂志去看，尤其是小说，它会把这种关系形容得很美，很诱人，就会想像人家一样去尝试。

　　男生：有时上网会跳出来一条消息，它是直接从一个窗口跳出来的，超级美女图片，然后心里非常想打开。如果爸爸妈妈不在身边，出于好奇心应该会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