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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河殇——花园口·1938


http://www.sina.com.cn 2006年08月13日09:05 南方日报

  精彩书摘

  邓贤著

  编者按

  68年前,中华民族正处于危险的关头。蒋介石一声令下,花园口决堤,黄河水泛滥,淹死多少日本侵略军?又淹死多少中国老百姓?其间悲欢离合,何人讲述?是非功过,谁来评说?著名“抗日作家”邓贤以他的非凡功力,真实再现了那段惨烈的历史,读之令人唏嘘不已。为纪念抗战胜利61周年,本版摘取部分精彩章节,以飨读者。

  黄水咆哮

  滔滔黄河,奔腾不息!

  文字记载,孕育中华文明的黄河流域大约每6年发生一次较大灾害,洪水冲毁田地肆虐神州,给中原人民带来无法估量的灾难。自两汉到近代,黄灾愈演愈烈,发展到平均两年必有大灾,每年数次小灾,仅史书记载的黄河较大规模改道就达26次之多,决口达1500多次,因此人称“害河”。

  早在抗战爆发之前的1935年,蒋介石的德国军事顾问法肯豪森陆军上将在一份对日战略书中预测说,如果中日开战,侵华日军将沿长江水道和京(北京)汉(汉口)铁路夹击武汉,导致战局陷入不可收拾的地步。德国人为此开列一个应急方案说,一旦日军威胁开封、郑州,“最后战线应为黄河,宜作有计划之人工泛滥,增厚其防御力。”据说当时批阅文件的蒋介石对此深感震惊,在报告下面重重划了两道红杠,并打上一个大大问号。

  徐州会战之初,国民党元老陈果夫谏言蒋介石建议在豫北之新乡境内武陟县掘开黄河大堤,以阻敌人渡河进攻中原。因为该建议关系重大,经论证军事价值有限,故未被采纳。后来又有各方要员向蒋介石献计献策,不乏进言掘黄河以水代兵者,亦未被采纳。

  古往今来,稍有常识的中国人都不会不知道黄水危害之巨和掘开黄河的严重后果。古语云:“玩火者必自焚,玩水者必自溺”。肆虐亿万年的滚滚黄河令任何一个统治者包括蒋介石都不敢掉以轻心,谁敢视千百万民众的生命财产为儿戏呢?

  随着北方局势骤然恶化,德国将军的预言果然应验,面对南北日军两路夹攻,中国抗战已经到了生死关头。这时郑州第一战区将一份紧急御敌方案秘密呈送大本营,方案内容有二:第一,建议在中牟县赵口镇掘开黄堤,以泛水阻敌前进,解除敌军对武汉侧翼的威胁。第二,以黄泛区为界与敌军对峙,确保中原地区战略安全。云云。

  大本营将该方案命名为“K作战”,决定正式提交最高军事会议审议通过。

  初夏子夜,担任豫东河防任务的第三十九军刘和鼎军长被一封急电催醒,向他下达了掘堤任务。急电下方那个冷冰冰的签名令他脑袋一震,所有睡意顿消。因为发电人是远在武汉的最高统帅蒋介石。蒋介石还亲自打来电话敦促他抓紧执行任务。

  委员长最后嘱咐,千万不要惊动当地老百姓,不许泄漏消息,只许成功不许失败云云。刘军长只好诺诺。在来自领袖的强大意志压迫下,河防军连夜召开会议,决定将两团官兵火速遣上赵口河堤,开始执行秘密掘堤任务。

  尽管军队严密封锁消息,但是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当地村民怀着将信将疑的心情朝河堤赶来,但是在黄河大堤外面,一排凶神恶煞的大兵挡住去路。

  老百姓越聚越多,很快惊动一个别手枪的长官。长官是个瘸子,他站在石头上生气地训斥村民说:你们要相信政府,国军是来替你们抗战的,是来打日本鬼子的,你们这样做不是捣乱吗?不是帮日本人的忙吗?再有捣乱者一律按汉奸罪论处。

  一些胆小的村民果然被唬住了,纷纷溜回家去,但是多数人还是坚持不为长官恐吓所动,他们中不少都是妇孺老人。老人抗议说:俺家后生都在国军当兵,老总能把俺当汉奸办了不成?僵持不下,经过请示,上级长官终于同意村民选派代表登上黄河大堤,条件是为了保守军事秘密,村民代表只可远观,不可走近。

  当村民代表远远登上黄河堤坝,他们果然看见许多士兵都在河滩上取沙土装麻袋,然后把沙袋层层堆放在大堤上,垒出一道逶迤的工事来。当然他们不知道,这些工事的主要作用是防范老百姓,而一切挖掘大堤的工程均在这些沙袋的掩护下秘密进行。

  河防军“瞒天过海”的战术大获成功。于是毫无警惕的老百姓成为军队谎言的最大牺牲者,直到后来黄河决口已成事实,多数村民仍然蒙在鼓里,对临头的大难一无所知。

  河防军开上河堤摆开战场,大打人海战术,试图拦腰截断长龙般的大堤,但是始终未见成效。黄河大堤坚硬如铁,那是黄河沿岸民众世世代代用汗水和心血浇筑的劳动成果,洋镐刨下去只留下一个浅浅的灰白印记,哪能说毁就毁了呢?而且,远在武汉的决策者竟然忽略了一个看似不起眼的细节,那就是这支番号为河防军的部队都是来自饱受水患之灾的安徽子弟兵。身为安徽人,谁不知道黄河决堤的严重后果,他们能甘心情愿地把家乡房屋和父老乡亲淹没在自己亲手放出来的大水中吗?所以无论上级如何动员命令,河防军官兵怨声载道士气低落,军官抵触情绪严重,士兵敷衍搪塞磨洋工,与他们的长官刘军长结为心照不宣的统一战线。

  蔡丘议定

  昭和十三年(1938年)六月,号称“支那克星”的土肥原贤二走下火车车厢,骑上一匹白色战马,指挥他的师团继续向郑州大步前进。在他身后,一面燃烧的日本太阳旗已经在开封城头高高飘扬,而他的先头部队正在逼近素有“郑州门户”之称的中牟县城。日本将军信心百倍,他毫不怀疑敌人的脆弱防线就像一堵摇摇欲坠的城墙,只需最后一击就会轰然垮塌。

  参谋长匆匆赶上前来送上一份急电。根据空中发来的侦察情报称,在中牟以北的赵口地区发现大批中国军队聚集在黄河沿岸,估计约有数千人,似乎正在构筑防御阵地。

  土肥原把电报扔在一边,命令继续前进置之不理。

  侦察兵带来一个点头哈腰的中国人,他是为日本人带路的当地汉奸。汉奸报告说,赵口一带确有大批中国河防军正在破坏黄河大堤。骑在白马上的日本将军哈哈大笑,挥手让汉奸走开,然后对部下们说:我来给你们讲个故事吧。这个故事发生在中国春秋战国时代,地点就在我们脚下这片中原土地,名字叫做“蔡丘议定”。

  相传古代黄河沿岸的鲁、郑、卫、宋、蔡各国君主相聚在蔡丘召开会议,他们在神的面前缔结盟约,规定无论发生何等大事都必须遵守条约,即不能弯曲黄河河道,不能毁坏黄河河堤。违者天地不容,各国共诛之讨之。神圣的“蔡丘议定”流传两千多年,一直为历朝历代君主所依循,不敢越雷池一步。

  部下显然对中国历史一无所知,他们问:要是蒋介石违反“蔡丘议定”,结果当会如何?

  土肥原眯缝起眼睛抬头望天,天空红日高照,大地阳光灿烂麦浪起伏。他指着面前的千里沃野回答道:中原地区人烟稠密物产丰富,历来为北方粮仓,如果蒋介石胆敢冒天下之大不韪,你们想想结果吧,谁将是最大的受害者呢?难道不是他们自己的老百姓吗?老百姓能不起来造反吗?我还阅读过最权威的《黄河水利志》,黄河泛滥当在每年雨季到来的七八月以后,那时候我帝国皇军已经攻克武汉,敌人有何阴谋也为时已晚。我判断敌方是有意吸引我军注意力,达到牵制我军作战的目的,所以不用理睬他们。

  击鼓传花

  命运是只不可预测的神秘之手,它注定要把一个看似毫不相干的局外人牢牢抓住。这个人就是驻守京水镇的新八师师长蒋在珍。集团军总司令商震将军一个电话打到师部,直截了当地说:你能接替赵口任务吗?

  蒋在珍大惊失色,赵口河堤已成尽人皆知的烂泥潭,弄不好他岂不要成刘和鼎的替罪羊?他结结巴巴地申辩说:刘、刘军长已竟其功啊,卑职不、不能替代。

  总司令马上换了一种不容置辩的冷淡声调说:你知道,掘堤事关大局,我看你还是马上作准备吧。

  蒋在珍万万没有想到,别人避之唯恐不及的艰巨任务,现在却猝不及防地落到自己头上。军令如山倒,他只好连夜布置任务,让部下分头调查郑州河防的历史状况,查阅档案资料,同时派人向水利专家登门求教。调查结果出人意料,专家告诉军人,赵口段大堤原本十分坚固不易破坏,而新八师驻地京水镇所在的花园口曾在清光绪年间三次决堤,该河段才是黄河大堤的软肋所在。

  这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原来通往掘堤成功的道路就在他的脚下。从某种意义上说,决定抗战命运的战略钥匙就掌握在新八师手中。蒋师长惊得半晌无语,他不知道这个巧合意味着什么,福耶祸耶?或者是冥冥之中某个神秘意志对他的暗示?

  蒋师长当即向总司令进行汇报,建议放弃赵口而把掘堤重点改在花园口。因为事关重大,总司令没有马上答复他,而是要通大本营的电话,让他直接向何应钦总参谋长报告。

  何总长在那头听完后沉吟片刻,然后让蒋委员长与他直接通话。蒋师长简直是战战兢兢地进行汇报,蒋介石与其他幕僚交换意见后,直接问他:你保证几天掘开河堤?

  蒋在珍脚跟一碰,当场大声立下军令状:三日之内,保证完成任务!

  等他放下话筒,才发现后背已经被汗水打湿了。

  河防军长刘和鼎、东北军长万福麟得知蒋在珍领受掘堤任务后均如释重负,不约而同地舒出一口大气来,然后陆续将各自部队撤下工地。这是一个跟我们民间古老的“击鼓传花”相似的命运游戏:那朵代表冒险和厄运的黑色花朵在游戏者手中飞快传递,唯恐咚咚鼓声停下来。

  鼓声停止,花儿传到蒋在珍手中。

  千钧一发

  开封失守,郑州城内天下大乱,政府机关奉命撤退,各方民众扶老携幼纷纷逃离家园。但是与这股撤退大潮形成鲜明对照的是,一支扛着劳动工具的战斗队伍却斗志昂扬逆流而上,旋风般开上花园口黄河大堤。

  他们是来自贵州的新八师。蒋师长亲口立下军令状已无退路,所以他亲自挑选800精兵,一律赤膊短裤,由他坐镇昼夜不停轮流掘堤。他还从河工局请来专家和技师现场指导,制定出一套“堤外挖滩,堤内打洞,凿坑开石,引水冲沙”的施工方案,并把指挥部搬上河堤日夜督阵。时间飞快过去两天两夜,距离蒋在珍立下的军令状只剩下24小时。掘堤官兵内外动手昼夜施工,眼看开挖断面就要接近大堤核心时,一头谁也意料不到的拦路虎迎面出现了。

  大堤隆起脊梁,拦住蒋在珍去路。

  黄河大堤所以抗击千百年滔滔洪水而不溃,正是因其内部有一道坚固无比的“堤脉”支撑所致。堤脉如同大堤的骨骼和脊梁,它由黄河沿岸人民从山里运来最坚硬的花岗石,采用最上等的石灰与砂浆世代浇铸加固而成。当挥动铁镐的士兵遭遇这道不可逾越的堤脉抵抗时,他们的全部努力充其量只能在坚硬的花岗石表面留下一个个灰白印记。蒋在珍束手无策,火速求教河工局专家。

  专家默然良久,终于叹口气说:至少需要不低于若干数量的黄色炸药“TNT”才有把握爆破成功。蒋师长紧蹙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来,信心大增重新看到胜利希望。

  蒋师长采取果断措施,立即派出多支队伍紧急前往战区所属各仓库搜寻炸药踪迹。他同时还向武汉大本营紧急求援,请求立即运送一批威力强大的TNT炸药支援工地。

  随着夜幕降临,一支费尽周折的小队伍终于找回蒋在珍望眼欲穿的“TNT”新式炸药。等到万事俱备,官兵全部撤下河堤,此时天色渐亮,朝霞初露,随着蒋师长挥手下令,工兵点燃导火索,一声闷响击碎黎明的空气,大地震颤,河堤上空腾起一朵巨大的蘑菇云来。这朵黑色的蘑菇越长越大,渐渐就遮盖了半个天空。

  烧香求雨

  民国二十七年(1938年)六月九日,花园口黄河堤被拦腰切断。然而谁也没有想到,古老的黄河再次捉弄了这些雄心勃勃的军人,同他们开了一个大大的玩笑。由于时值春夏之交的枯水期,黄河上游来水日渐萎缩,水流退缩至数百米外的河心。加上掘口处太窄,仅有几米宽,所以被导引出来的河水倾泻一阵之后便渐渐回落,到后来很快变成一股仅及脚背的涓涓细流。如果老天爷迟迟不肯下雨,滔滔黄河不重现黄水滔天惊涛骇浪的一幕,你就是把河底掘穿也没有用。

  这天日军攻势更加猛烈,京汉铁路和陇海铁路西段已经被切断,郑州事实上已成孤城。武汉方面一日之内打来多个电话催促,问题在于,老天迟迟不下雨和黄河无洪可泄并不是蒋在珍的失职,蒋师长对于来自大本营的责难简直有口难辩,不堪重负的神经处于崩溃边缘。他眼看天空一碧如洗无计可施,只好听从参谋长的主意,派人担了供品亲自赶到关帝庙烧香求雨。

  随着夜幕徐徐降临,市区内到处火光冲天,一阵紧似一阵的枪炮声渐渐疏落下来,但是这种不祥的沉寂表明敌人正在酝酿发动更加猛烈的大规模进攻。种种迹象表明,郑州保卫战已经进入最后关头,花园口随时可能爆发战斗,命运成败也许将在明天或者后天见出分晓来。

  一个霹雳刹那间撕碎黑暗,空气中弥漫开一股呛人的硫磺气味,闪电发出的惨白强光把现实世界变成一张白纸——公元1938年的雨季姗姗来迟。从太平洋上空赶来的暖湿气流挟雷带电源源而至,把一场罕见的夏季暴雨带给干旱已久的中原地区。当蒋师长率领师部一干人跌跌撞撞地扑向豪雨如注的黄河大堤时,他看见决口处洪水已经如同瀑布般汹涌澎湃。他不由得双膝一软,跪倒在地上喜极而泣。

  上游洪峰是在半夜里下来的。先前看上去萎靡不振的黄河一下子变得精神饱满,打着旋的洪水像无数狂野的马群奔腾而来,大堤决口之处,洪水的隆隆吼声数里外如雷可闻。

  此时,再也无人能够阻止灾难降临了。

  天亮以后,商震总司令冒雨赶到河堤上视察,对掘堤效果表示满意。蒋师长为了扩大缺口加速泄洪,当场命令炮兵将两门山炮推上大堤,直接对准缺口处轰击。炮击彻底动摇了本已摇摇欲坠的黄河大堤,千百年来维系中原人民安危的花园口大堤就像一个力不从心的老人,喉咙里只来得及挤出一声痛苦呻吟,随即轰然垮塌。

  黄水滔滔,滔滔……

  参与掘堤全过程的河防军参谋处长黄铎五先生在回忆文章中写道:一转眼间,无情洪流滚滚而来,哪里逃避得及?老百姓有的爬上屋顶,有的攀登树梢,一时号哭呼救之声杂成一片……那一望无际的浪涛中,只能见到稀疏寥落的树梢在水面荡漾着,起伏的波浪卷流着木料、用具和大小尸体。有的孩子的摇篮随着河水漂流,还可以断续地听到啼哭声。全家葬身洪水者不知凡几,甚至有全村全族全乡男女老幼无一幸免者。

  (南京市《文史资料》第二辑)

  双刃之剑

  当千里之外那个“泄洪成功”的密电传到武汉,蒋介石把电报一连看了多遍,他明白自己终于赢了。

  据说,蒋介石当时并无喜色流露,他把自己独自关在屋子里,让人难以捉摸领袖的复杂心情。我相信,无论委员长如何期盼胜利,至少有一点可以肯定,那就是他难以做到心情轻松。因为作为最高统治者的他比任何人都更加清楚,滔滔黄水虽将暂阻挡日本人的进攻脚步,但同时也将造成旷世未有的严重后果,即淹没豫、皖、苏三省千里沃野,将千万无辜民众推向苦难和死亡的深渊。高达6至8米的浪头像一座移动的城墙迅速吞没平原和村庄,再现清朝末年黄河“夺淮出海”的惊心动魄一幕。

  黄河大水成为中原战场的转折点,北方日军的快速进攻一旦受挫,武汉暂解除战争警报。黄河决口为岌岌可危的郑州防线解了围。从天而降的大水冲垮了张牙舞爪的日本军队,使得本已陷入苦战的中国军队稳住阵脚。大本营向第一战区发布命令,至少四个集团军掉头扑向京汉铁路进行战略扫荡,横扫千军如卷席,对进犯我中牟、新郑、蔚氏、通许、陈留、杞县、扶沟、长葛、鄢陵、太良之敌发起全线反击。第三军团在蔚氏县城包围敌人第十六师团一部约千余人,敌人垂死挣扎负隅顽抗。战至第三日,一支日军工兵驾驶冲锋舟赶来救援,部分被困日军逃跑,剩余敌人抱了老百姓的门板木桶跳进滚滚洪水中……

  花园口决堤之时,距离最近的中牟县城首当其冲被洪水包围,而驻扎在县城里的日军就是土肥原第十四师团司令部。半夜里部下一个电话将他吵醒,说城门进水了。他不当回事,下大雨河水漫进城不算什么。但天亮后他登上城门一看,到处洪水滔天,中牟县城已成孤岛。据日军飞机侦察员报告,黄河大堤多处决口,黄河已经改道,大水淹没郑州以东大片区域。

  一向老谋深算的土肥原大叫一声,瘫软在地。

  自“七·七事变”以来,华北派遣军攻城掠地无坚不摧,仅仅10个月就占领了整个华北,他们还想一口吞下整个中国,甚至亚洲大陆。但是如今,日本人被黄河打败了。遭受洪水袭击的各师团溃不成军,淹死、失踪者不计其数,各种装备丧失殆尽。其中尤以土肥原第十四师团损失最为惨重,基本上失去战斗力。华北派遣军至此元气大伤,他们损兵折将狼狈逃离黄泛区,退回开封以东地区,从此再难发动新攻势。

  尽管日本媒体竭力掩盖事实真相和政府严密封锁对战争不利的消息,但是稍有头脑的日本读者还是明白了:帝国军队通往胜利的步伐不得不停下来。令日本朝野震惊不已的是:中国军队虽然缺少现代化武器装备,但是他们凭借5000年文明衍生而来的古老谋略,掘开一条世界上泥沙最多的大河来与日本人进行决战——宁死不屈的中国人令许多日本人心存敬畏,他们原本远远低估了海岛对面那个古老而顽强的大陆民族。

  惨烈教训

  贵州部队新八师成为黄河掘堤的头号功臣,国民政府除授予师长蒋在珍宝鼎勋章一枚外,还兑现奖金3000元。原本名不见经传的蒋在珍意外登上历史舞台,扮演了一个历史轨道扳道工的角色。他在改变列车前进方向的同时也彻底改变了自身的命运走向。

  国民政府深知“花园口事件”的严重后果,蒋介石深知这把双刃剑既能杀敌也将伤己的道理,所以采取的第一个防范措施就是把当事人调离河南,对新八师进行改编,调往山西作战。蒋在珍升任副军长,这道明升暗降的命令等于剥夺军权,宣告他的职业军人生涯走到尽头。果然,蒋副军长很快在军队呆不下去,这位在抗日战场上昙花一现的匆匆过客只好提前告老还乡,回到贵州老家销声匿迹。

  一个偶然机会我在贵州文史资料中查到,1949年11月,蒋在珍在家乡宣布反蒋起义,被任命为剿匪委员会副主任。1952年被检举逮捕,同年镇压枪决。

  抗战胜利后,国民政府下令修复花园口黄河大堤,因工程浩大修复不易,至1947年春天始得完工。肆虐达九年之久的黄水终于复归河道,“黄泛区”终成历史名词矣。

  长期以来,“花园口事件”始终迷雾重重讳莫如深,1949年蒋介石兵败大陆,“花园口事件”的历史真相仍然深藏在台湾的重重政治黑幕后面不许提及。直到蒋氏父子相继去世后,一些有勇气的当事人才陆续开口披露一些鲜为人知的事件内幕,让历史逐渐还原它的本来面目。这些已到耄耋之年的国民党退休官员和将领除了向社会打开一段埋藏心底达半个世纪的历史心结外,他们大多数人对于那场惊心动魄的民族大灾难都有不同程度的反思和重新认识。一位戎马生涯数十年的魏老将军沉痛地告诫后人说:尽管当时取得对日作战的部分成功,但是民众付出的代价实在是太大了,对泛区人民造成的伤害难以弥补……余相信这也是国民政府兵败大陆的一个重要原因吧。

  “青山遮不住,毕竟东流去”。如今屹立在花园口黄河大堤上的决口遗址如同我们民族肌体上一道触目惊心的伤口,长久地向后人昭示那段空前惨烈和含意深远的苦难教训。

  全文见《当代》2006年第4期

  陈美华摘编

  图:

  1947年花园口决堤口终于修复合龙。

  灾民们流离失所。

  黄泛区灾民在逃难途中。

  黄泛区示意图


爱问(iAs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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