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齿落

　　一叶落乃知秋，一齿落呢？当然，乃知老。北方有语云：“老掉牙了”，即是。

　　刚落时配了只活络牙，便宜是便宜，可假牙两边的钩子却最终把左右两边的好牙也拉活动了。便宜没好货呵！只得再上医院。医生竟说：“侬混混伊么算！”

　　不想就这样了此残生，又找了位口碑甚好的私人医生，这才接纳我为患者。

　　烂筋，打样，终于盼到了装牙的那天。接受上次教训，这回一步到位，装当下最好的质材——铂金。缺口一边的牙松动得不堪当“桥墩”，只得有劳它隔壁的老兄，就这样，一齿落，却得装四颗。

　　步出医院，叩一叩牙，试着说一两句话，总觉得跟过去有点不一样。牙与牙挤挤巴巴的，上下咬合有点僵硬，牙床酸酸的，酥酥的，吐字好像漏小风。医生说过些日子习惯了会好的，铂金是一种最具流动性能的金属。

　　由牙联想到了人。想到人才引进这个话题。这回我是“空”出了一个位子，却一下子引进四个外来人才。与人世间一样，外来人才一般显得“含金量”高，单位为了筑巢引凤，付出亦很慷慨。一个位子“空”了，它的左右手“老”了，要被人取而代之，倒也罢了，虽伤感，亦无奈，可怜邻近的那两只好牙，最无辜，忒委屈，为了引进新生力量，派它去做了“人梯”，硬生生地磨瘦、截短，好端端地被套进了别人的光环里，从此再无出头之日。根是它的根，可风头，全然让人家出了。真不知道它在里面怎样的伤心难耐、度日如年呢！从此它的人生全陷在黑暗里，暗无天日！

　　于是，其他土生土长的本地人才难免怨声载道：“怎么？外来的是人才，我们辛苦了几十年，倒不如它们一来就得宠，哼！”“行啊！以后有什么啃骨头咬皮筋之类的活计，都叫它们干，我们也该磨磨洋工歇歇气了。”讲什么的都有，红口白牙的。

　　牢骚管牢骚，有活的时候还得同心协力地干。邻里邻居的，哪有你光啃“骨头”我光吃“肉”的？就这么磨合着，十天半月的，不知不觉中，竟慢慢浑然一体、不分你我起来。

　　和谐社会，不就是这样产生的么？相互支持、相互帮衬、相互包容，还要能够相互欣赏。当然，亦允许适度的牢骚与不满。不是吗？铂金的性格，是最具流动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