矮壳转

　　“矮壳转，来杯茶噻！”“哎——要得要得，稍等哈儿！”他每回都是这样，话回得快，茶来得慢。隔一阵他提着茶壶来了，用毛巾揩揩额上的汗，嘀咕道：“恁多喝茶的，就我一个人跑上跑下，脚都跑痛了！”我说：“老板给你的钱多噻，脚跑痛了有啥子嘛？”

　　“多？多个屁！一个月才300块！不小心打烂了茶杯，还要从里面扣！上月我打烂两个杯，遭扣了20块钱呢！”矮壳转一副气愤得很的样子。“那不帮你们老板了，干脆来帮我

　　这个矮壳转，我是去年认识的。那天放学后出去散步，见路边搭着个简易茶馆，顶上盖的石棉瓦，四周围着彩条布，里面人不少：下棋的打牌的吹牛的看武打片的闹热得很。我正准备走，就有个肩上搭着毛巾手里提着茶壶的矮小伙儿招呼我：“师傅，进来喝杯茶噻，才一块钱又过茶瘾又看录像，划算得很！”平时我就爱往人多的地方钻，反正没事儿，就进去了。他热情地把我引到一张正对录像的桌子坐下，又端来一杯花茶冲上开水：“我晓得你们当老师的爱喝花茶。”我惊异：“你啷个晓得我是老师呢？”“你身上有记号哇！头发、衣服上有粉笔灰，右手指上有红墨水，不是老师是啥子！”好机灵的家伙，观察力真强！暂无事，他就和我吹起牛来。他说他叫陈小华，18岁，渝北人；爹死了，妈嫁了，5岁就跟伯伯过；初中毕业，出来混饭吃；但光吃饭不长个儿，人家就叫他矮壳转。“人长得高大有啥用？浓缩的是精华！老师，你说是不是？”我说对头。问他啷个不继续读书，他说：“穷啊！伯伯、伯娘种庄稼，哪有钱供我读书？不过话说转来，书读多了没得用，书读少了不够用，不多不少正合用。比如我现在茶馆打工，能招揽顾客把该做的事情做好就行了，学那么多知识做啥子？”我说乱说！多读书绝对没坏处，知识多，你可以做其他轻松来钱的事啊！他说：“倒是，可惜只有等下辈子了！”

　　那次以后，我经常去那个路边茶馆。有次去喝茶他悄悄告诉我，老板给他介绍了个女朋友，也是从农村进城打工的，长得有点胖，他说他不干。我说：“你真傻啊，耍个女朋友好呢！”他听了脑壳不停地摆：“好个屁，才认识几天，他就要我给她买衣服买皮鞋，肯定是想骗我的钱，我才不会上当呢！还有，老板给我介绍女朋友，是怕我跳槽，哄我的。”

　　呵，这个矮壳转，机灵哟！（二）

　　沈定顺

　　网络编辑：甘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