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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马拉雅虫草之忧(图)


http://www.sina.com.cn 2006年08月16日05:32 中国青年报

  摄影/写文 本报记者 陈剑

  以虫草为生

  头裹围巾、面戴口罩的藏族姑娘卓玛在一簇小叶杜鹃旁停下,几位在草地上匍匐前行的姐妹欣喜地围拢过来。卓玛用一把小镢头小心翼翼地把虫草连根挖出,一同被铲出地表

的还有一块不小的草皮和两朵紫色的野花。

  “每天都有很多乡亲到这里来挖虫草,七八月份是最后的时节,秋天来临,山上的虫草越来越少了。”卓玛说,明年他们就不能像现在这样自由地上山挖虫草了。据了解,上级有关部门的通知已经传达到他们所在的帕里镇,“明年将对虫草的采挖进行严格的管理和控制”。

  帕里镇地处喜马拉雅山南麓,海拔4360米,以“世界最高镇”而著称。这里得天独厚的雪山草原孕育了丰富的药材资源,除盛产虫草外,还有雪莲花、红景天等珍贵药材。当地老人介绍,五六十年前,虫草是没有人挖的,当时牧民流传着这样一句话:“牦牛吃的是虫草,洗的是温泉,喝的是矿泉。”

  “帕里镇是一个以农牧业为主的乡镇,随着近年来虫草生意的兴隆,采挖虫草成为当地百姓的主要收入来源。”该镇镇长晋美介绍,1980年代以前,作为一种中药材,虫草的收购价格每斤只有12元,近几年来,其价格一路攀升。帕里镇共有500多户人家,每户基本都有2~3人在从事虫草采挖。据统计,去年该镇的虫草收入近400万元。

  采挖虫草的时节主要是在每年的4月至8月,交易旺盛的时期集中在五六月份。据介绍,虫草具有补气养血之功效,当地人常用它来泡酒。“一根虫草抵得上一斤羊肉。”

  从日喀则到亚东的简易公路横穿帕里镇,这也是镇上惟一的街道。每天傍晚,这里便成了一个虫草交易的集市,来自各地的商人在这里收购村民们刚采挖回来的虫草。人们三五成群,有的蹲在地上围成一圈,有的依着拖拉机,讨价还价,有时还因为虫草的价格争得脸红耳赤。

  “你看,能再加点吗?”格桑·曲珍拿着几根参差不齐的虫草对前来收购的小贩说。小贩摘下脸上戴的墨镜,用手掸了掸虫草上沾着的湿泥,并逐一捏着这几根粗细不等的虫草。“这些细草价格贱得很,根本卖不了几个钱。”小贩一边喃喃地念叨,一边拿出3张崭新的10元纸币。在曲珍的一再央求下,小贩才又很不情愿地从荷包里掏出几张发旧的一元纸币。

  7月11日,正值藏历5月15日,是当地传统的“林卡节”。那天,村民们都没有上山挖虫草,大家相约来到卓木拉日雪山脚下,用哈达和青稞面拜祭山神。随后,人们在草地上搭起帐篷,一边喝着青稞酒、酥油茶,一边弹起六弦琴,唱起藏族民歌。扎西·罗布在山神面前,许了一个朴实的愿望,他希望来年能挖到更多的虫草。“现在虫草不好挖,人越来越多了。”他说。

  虫草市场上的诱惑

  次旺·欧珠才满24岁,但从事收购虫草的行当已7年了。他家住在离帕里镇不远的康布乡。1998年初中毕业后,家里没钱供他上高中,他只好跟着大人们上山挖虫草。“那个时候,整天起早贪黑,去晚了,好东西都被别人挖走了。运气好的时候,一天可以挖好几十根,运气不好的时候,一根都见不着。”他说,挖虫草挣的都是血汗钱。跟收虫草的人打交道多了,次旺逐渐意识到收虫草比挖虫草更来钱,半年后靠着自己挖虫草挣来的一点辛苦钱,他和几个乡亲一起做起了收虫草的生意。

  如今的次旺已经俨然一个小老板的派头。鼻梁上架着一副黑色墨镜,左手捧着一个铁皮盒子,右手揣着一沓钞票,在镇上的街头一站,便被刚从山上挖虫草回来的人们团团围住。

  通常隔一星期,次旺会去一趟日喀则,把收购来的虫草卖给那里的大老板。“在帕里镇8000多元1斤的虫草,在日喀则能卖到1万元左右。”他说,但行情不好的时候,货会砸在手里,几个月也销不出去。“虫草就像股票一样,价格时涨时跌。有时,前些天5元钱一根的虫草,这几天8元钱才能收购到。”他说,这时他会像城里人抛售股票那样,马上把手头的虫草就地卖出去。“价格的变化转瞬即逝,稍不留神,商机就溜走了。”他时常对自己说。

  随着外界市场对虫草需求的日益增加,来到帕里镇收购虫草的生意人越来越多,除了本地人外,他们更多来自青海、甘肃、四川等内地省份。据村民介绍,今年6月,湖南一家药厂的老板千里迢迢从长沙赶到这里,以每斤近万元的价格,一下子从当地收购了50多斤的虫草。

  “对于内地人而言,一提到藏药,首先想到的便是虫草。”从内地来到西藏做药材生意的潘红梅女士说,虫草在藏药中算得上是价值最大、知名度最高的一种滋补类药品。随着人们保健意识的增强和对虫草营养价值认识的加深,作为稀缺资源的虫草在国内外市场上受到越来越多人的追捧,特别是在香港和东南亚市场上更是供不应求。

  1997年,她刚来西藏的时候,当时质量顶级的虫草每斤最多才4500元,现在这个价格已经疯涨到了6万元。据分析,由于对虫草的需求至今未减,今后几年虫草价格还将上涨。

  据广州黄埔海关的统计,今年上半年广东口岸的虫草出口量呈现量增价扬的趋势。以一般贸易商品出口到香港地区的虫草共计2300多公斤,折合1000多万美元,同比增长了60%和101%。出口的平均价格为4600美元/公斤,增长了26%。

  滥采虫草带来的生态危机

  近日有媒体报道,青海部分地区出现了乱挖、窃采虫草的现象,对当地的生态环境构成了严重的威胁。有评论指出,若不加强管理,虫草有可能成为中国的第二个“发菜”。

  在上个世纪末,由于巨大经济利益的驱使,搂发菜“大军”的大量涌入,致使宁夏、内蒙古等地区的沙化进一步加剧。2000年,国家有关部门下发了《关于禁止采集和销售发菜,制止滥挖甘草和麻黄有关问题的通知》,取缔了发菜市场。可在暴利的诱惑下,一些地方发菜市场由地上转到地下,每公斤发菜从以前的160多元飙升到280多元。

  “具体来说,虫草和发菜还是有很大差别的。”中国科学院研究高原生态的专家解焱博士分析说,发菜的根系发达,在地面上成片生长,是主要的防风、固沙植物。若把发菜挖掉,会直接造成当地的水土流失。虫草的个体较小,分散在草甸和矮小的灌木之中,挖掉虫草后,造成的直接影响不是那么明显。

  但事实并非人们想像中的那样。挖虫草,一般工具是专用的镢头和小铲。发现虫草后,为不破坏虫体,人们就将周围的草皮连土一起挖出。以前人们挖虫草还要留下一些做种,不一次挖尽;但现在人们恨不得一下子挖出所有虫草,极少有人会将草皮和土回填。这样一来,挖一根虫草最少要破坏30平方厘米左右的草皮。而采挖过程中被践踏、碾压的面积更大。为了找到一根虫草,一个人必须在苔原上反复徒步几小时,鞋底会践踏好几亩草地。

  除植被破坏外,成千上万人挖掘留下的空洞,也大大加快了雨季中水土流失的速度。采挖虫草,人们必须在苔原上吃住睡一天,丢弃大量生活垃圾,为了做饭、烤火,还要烧掉苔原上的一些小灌木。

  “青藏高原的生态本来就很脆弱,地表的植被遭到破坏后,需要很长时间才能恢复。”解焱博士很是忧虑,虫草资源是可以再生利用的,但是要讲究采挖的方式,避免毁坏性地掠夺虫草资源和对生态造成的破坏。在她心里,虫草不应成为第二个发菜。

  “目前虫草的资源是有限的,今年挖多了,明年就会减少。”镇长晋美说,虫草固然给老百姓带来了莫大的实惠,但如果过度开发,资源势必会枯竭。据了解,一只蝙蝠蛾从产卵到幼虫感染冬虫夏草菌,最后变成真正的虫草,前后大概需要五六年的时间。

  帕里镇位于西藏亚东县境内,是藏区腹地通往亚东边贸口岸的必经之地。目前帕里镇当地的虫草资源,仅限本地百姓上山采挖。“有些时候,外地来的人偷偷摸摸地挖虫草,我们根本不知道。”晋美甚为担忧。今年7月,亚东乃堆拉山口中印边贸通道恢复,人员流动量急剧增加。“由虫草引发的生态危机,可能会越来越明显。”

  所幸的是,今年4月,西藏自治区颁布并实施了《西藏自治区冬虫夏草采集管理暂行办法》,亚东县也正在据此制定对虫草采挖的相关管理细则。

  “今后,凡是上山挖虫草者,都必须办理虫草采挖许可证,相关部门会定时上山清查。”晋美说,虫草采集人员申办虫草采集证时,要依法缴纳草原植被恢复费。“持证人数是会严格控制的,并且要求采挖人员在挖出虫草后必须把土回填,尽可能地降低对生态环境的破坏。”他补充强调说。

  

喜马拉雅虫草之忧(图)
喜马拉雅虫草之忧(图)
▲卓玛(左)和姐妹们“全副武装”,匍匐在草地上寻找虫草。远处是白雪皑皑的卓木拉日雪峰,海拔7364米。卓玛说,她的家就在雪山下的帕里镇,她用挖虫草挣的钱,给自己买了漂亮的衣服和首饰。▲生长在绿草与百花丛中的虫草。虫草在藏语里叫“雅扎滚布”,即冬虫夏草,它是由昆虫和真菌联合而生。夏草(真菌)于冬季前后侵入虫草蝙蝠蛾的幼虫体内,吸收蚕丝而发展菌丝,待菌丝充满体内,虫即僵死,到了夏季,从死虫的头顶上长出菌座,露出土面,故名夏草。冬虫夏草是极珍贵的中药材。
喜马拉雅虫草之忧(图)
喜马拉雅虫草之忧(图)
▲跨过一条小河,去寻找虫草。上山挖虫草的人越来越多,人们不得不跋山涉水,来到更为偏远的山里,才能挖到虫草。▲中午,人们在草地上生火做饭。
喜马拉雅虫草之忧(图)
喜马拉雅虫草之忧(图)
▲每天傍晚,帕里镇街头便成了一个热闹的虫草交易市场。一位刚下山归来的乡民正在和两位收虫草的生意人讨价还价。▲一位游客正准备把购买的虫草包裹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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