评论：上海、首尔(汉城)戏剧比较研究(刘明厚)

　　比较上海、首尔（汉城）两个城市的戏剧情况，可以发现一些非常有趣的现象，足以引起我们的关注。

　　在首尔，有各种形式的戏剧院团（即演出单位）163个，大大小小的剧场50、60个左右。据我了解，这些剧场主要集中在被叫做Daehak-ro的大学路上，一般来说它们的规模不大，座位通常在500左右，被我们称之为“小剧场”，演出的内容与形式丰富多彩，舞台设备

　　还有一些有一定规模的剧场则散建在首尔各区。例如：设在首尔中央日报大楼里的湖岩艺术厅是一个有1，000个座位的剧场，该艺术厅有一个电脑化的舞台，以及同样先进的声光设备和其它舞台设备。它的演出的范围很广，从戏剧、舞蹈到音乐会、歌剧、音乐剧都有，有时也放映电影。著名的无形文化财产传统会堂则建立首尔江南区三成洞，其宗旨是保护“无形文化财产”，也就是说保护韩国的传统艺术和手工艺品。有六个表演艺术团附属于这个无形文化财产传统会堂，其中包括一个宫廷乐乐团、一个传统舞蹈团、“板声”（穿插着说明的歌唱）表演团和假面舞蹈团。该会堂有300个座位，既用于表演，也用于教学。②

　　此外，首尔也有类似我们上海大剧院的豪华型剧院，如首尔国家剧院。首尔国家剧院拥有世界级的设备，包括舞台和声光设备。该剧院有一个1518个座位的大剧场、一个有454个座位的小剧场、一个实验剧场和一个用来上演传统民间戏剧的露天舞台。首尔国家剧院除了设备先进的若干剧场外，还包括韩国国家剧团、韩国国家传统剧团、韩国国家舞蹈团、韩国国家芭蕾舞团、韩国国家合唱团和韩国国家歌剧团。

　　位于首尔市中心的世宗文化会馆是韩国最大的多用途剧场，也是韩国第一个多学科的文化艺术中心，附属于这家市立艺术中心的艺术团体有首尔市交响乐团、首尔市民族管弦乐团、首尔市合唱团、首尔市剧团、首尔市音乐团、首尔市舞蹈团、首尔市歌剧团、首尔市少年合唱团和首尔市青年交响乐团。世宗文化会馆的主剧场可容纳3800个观众，并拥有1台世界一流的管风琴。

　　LG艺术中心是一个非常现代化剧院。这是由韩国著名企业LG集团公司LG莲庵文化财团继1996年建造韩国第一家数码图书馆——LG上南图书馆（一个科学技术专业的图书馆）之后，又投资建立的文化设施。这是一个以话剧、音乐剧、音乐、舞蹈等为主的演出场馆，可同时容纳1100多名观众，它有一流的设施和音响设备，展示出韩国尖端的文化艺术。2001年，LG艺术中心被美国舞台技术协会（USITT）评选为“今年的剧场”，从此它被正式认定为世界级剧场的地位也由此得到公认。LG莲庵文化财团通过运营LG艺术中心，成功地主办了国内外许多优秀的演出，为韩国文化艺术的发展做出了贡献，曾荣获大统领奖“2003年Mecenat大奖”。LG艺术中心和首尔国家剧院的票价都远远高于一般的剧场票价，这一情况与上海相似。

　　首尔有2个最有影响的戏剧节，一个是首尔国际表演艺术节，通常在每年的秋季即9月底10月初举行，为期三个星期的；一个是首尔戏剧节，每年在春暖花开的5月举行，此项活动前后进行2周。这两个戏剧节均被韩国的戏剧艺术家和首尔市民认为是最重要、最具代表性的戏剧艺术盛会。戏剧节期间还要进行评奖活动。毫无疑义，首尔是韩国戏剧艺术的中心。

　　在上海，现有各种剧种的戏剧剧团30个，如果包括音乐、舞蹈、杂技等其它姐妹艺术在内共有80个左右；有各种大小剧场，包括各区县文化馆、文化宫的剧场共177家，比首尔要多。从这一数据看，上海、首尔各具自己的优势。

　　上海大剧院、上海东方艺术中心可以与首尔国家剧院和LG艺术中心相媲美，不过，上海的剧场都是由政府投资兴建的，少有企业或个人的资金投入，剧团也是以政府扶植为主；而首尔则以民营剧团剧场为主，不少个人或企业资本创建剧团或打造剧场。另外，上海至今还没有类似首尔那种较为集中和影响的戏剧中心区域。

　　上海作为一个面向全球的国际大都市，更关注对外的国际文化交流。比如，每年举行的上海国际电影节、上海国际电视节、上海国际艺术节等，后者包括戏剧演出、音乐和歌舞表演等，为期二周，观众可以欣赏到来自海内外各种形式的一流演出。可以说，上海国际艺术节与首尔国际表演艺术节是相对应的。

　　由上海市政府设立并颁发的戏剧表演方面的重要奖项，是以上海的市花“白玉兰”命名的“白玉兰奖”。“白玉兰奖”不仅面向上海本地演员，同时也面向全国，每年在上海舞台亮相的各地演员都可以参评。此外，上海的著名企业宝钢集团也像韩国大企业三星集团一样，出资设立“宝钢高雅艺术奖”来激励上海的文艺工作者；上海话剧艺术中心则自己设立了以中国著名话剧艺术家、导演黄佐临先生命名的“佐临话剧艺术表演奖”，以表彰话剧艺术中心的优秀演员。

　　随着上海文艺院团管理体制改革的深化，2005年2月6日，上海大剧院艺术中心正式宣布成立，这是上海这些年来探索多种管理模式的一个重要举措。上海大剧院艺术中心由上海大剧院、上海音乐厅、上海交响乐团、上海芭蕾舞团、上海民族乐团和上海歌剧院等6个独立法人单位组建而成，是一个面向市场，实施集团化管理的创作、演出和经营主体。该艺术中心将依托上海大剧院这一优势品牌，凸显经典性、国际性和艺术性品牌特色，坚持原创性、民族性和公益性，着力构建一流演艺文化产业链，打造一流演艺文化中心，增强上海演艺文化的竞争力、辐射力和影响力。

　　在首尔，上百个大大小小剧团主要是来自民间。因为要自负盈亏，这些私人剧团必须及时把握演出市场的需求，把握观众的审美情趣。在这种生存危机中，面对各种各样的来自同行的竞争威胁，有些私人剧社滑入低级庸俗的演艺模式也就不足为怪了。

　　然而，完全没有政府资助的民营剧团在上海却屈指可数，比如，就话剧艺术来说，真正注册的只有“上海现代人剧社”、“焦晃工作室”、“飞鸟剧社”等。戏曲方面则有肖雅艺术工作室，韩婷婷文化艺术传播发展有限公司2家。在上海的一些大学里，如复旦、上海师范大学等，也有学生剧社，但他们与演出市场无关，主要是自娱自乐，丰富学生们的课余生活。上海大多数的戏剧演出团体都由政府扶植或部分资助，也有一部分剧团是挂靠在一些国有企业如上海文广影视集团的旗下。不过，随着在体制与机制上的改革日益深入，各剧种院团务必适应日益开放的演出市场，走自负盈亏的道路是必然的趋势。

　　随着对首尔戏剧状况的了解的深入与比较，我个人以为首尔的演剧活动相上海对来说更加活跃一些。我认为与我们比邻的这座现代化都市有几点值得我们借鉴与启示：

　　一、鼓励非公有资本投资剧院

　　在上海，许多民营企业或个人会投资建造房地产、饭店，或者游戏机房、卡拉OK，以及影视制作等，很少有人投资剧院的，上海大大小小的剧院（剧场）都是由政府建造，名份几乎全部姓“公”不姓“私”，这里是指解放以后的上海剧院情况。在90年代中后期，曾有一个戏剧爱好者在上海徐汇区肇家浜路上收购了一家废弃的工厂仓库，把它改造为一个咖啡剧场，在里面上演过《等待戈多》（贝克特著）、《我们死人再生时》（易卜生著）等世界名剧。但好景不长，没有维持多就负债累累，不得不倒闭了。上海的民营剧场真可谓是昙花一现。

　　在首尔（汉城），剧场的属性与上海的情况就完全不一样了。首尔由私人自己投资的剧场，或由企业财团非公有资本建造的剧场或艺术中心，并不鲜见。比如，在首尔戏剧界与观众中最有影响的私人剧院就是韩国的戏剧先驱柳致真先生在1962年创建的，该剧院有430个座位。这是韩国最老的私人剧院，它对韩国的现代剧场和舞台演出的发展做出了重大的贡献。韩国著名的喜剧演员秋松雄也在1985年出资建立了有130到170个座位的秋沙龙剧院，它向人们提供了一种法国沙龙式的戏剧氛围，演员和观众在演出结束后可以随意交谈，从而营造出亲切宽松的观演关系。前面提到的LG艺术中心则以大气魄、大胆略有力地促进韩国戏剧事业的发展与繁荣。

　　鼓励非公有资本投资建造剧院，是繁荣上海戏剧事业的一项重要举措，它能促进演出市场，因为谁也不愿意让自己投资建造后的剧院空关着、闲置着。以首尔青鸟剧院为例，该剧院白天专门为儿童上演木偶戏，晚上则为成人观众服务，这样，剧院的功能与使用率得到了充分的发挥与利用。

　　其实，鼓励非公有资本进入文化娱乐产业，我国政府早在4个月前就有文件出台。2005年4月13日，为了充分调动全社会参与中国文化建设的积极性，国务院颁布了《关于非公有资产进入文化产业的若干决定》，明确鼓励和支持非公有资本进入文艺表演团体、演出场所的等。这一决定意味着我国今后的传媒业与演艺业，将逐步形成以公有制为主体，多种所有制共同发展的格局，从而会大大提高我国文化产业的整体实力与竞争力。对上海戏剧界来说，这无疑一个是春天的喜讯。

　　近日，上海个别剧场已经开始改制发展演艺产业。例如，上海市文广影视集团下辖的神话艺术创意制作公司，和上海市舞美中心、上海舞台技术研究所一起，投巨资改造有70多年历史的老剧场共舞台，并买下其10年的经营管理权，他们将为易帜后的共舞台度身制作一台以金、木、水、火、土为元素、用高科技包装的大型舞台秀《东方神话》。这一动作对上海的剧场与演出市场是一个有力的促动。个别房地产开发公司也开始对剧场建设有所动作，这无疑是个好兆头。

　　二、扩大民营剧团

　　事物总是有二方面的。在上海，大凡国家剧团长期以来一直得到政府的关心和扶植，在经济上的危机感相对会少些，但长此以往，这些剧团也往往会滋长起一种依赖思想，即一到新戏排演，就向政府伸手要资金。尽管这些年来上海各文艺团体进行了一系列的改革措施，但有政府资金保底，因此，没有那些区级剧团和自负盈亏的民营剧团压力大。

　　和首尔（汉城）一样，上海市政府对有民族传统文化特色的古老剧种也给予更多的重视与保护。例如，对上海昆剧团、上海京剧团，市政府在政策与扶植力度上都给予倾斜。除此此外，市政府还把上海歌剧院、上海芭蕾舞团、上海交响乐团和上海民族乐团，一起定为是公益性的演出团体，通过低价演出来陶冶市民的性情与艺术品位。其它上海市一级的各剧种院团，例如上海话剧艺术中心等，则由国有大企业上海文广影视集团等负责管理，他们的经济压力要比前者来得略大一点，但有国家工资、四金福利和演出经费的基本保障。

　　民营剧团由于承载着巨大的经济压力与演出市场的竞争压力，因此，他们不得不不遗余力地在选择剧本、挑选演员、寻找资金和制作成本上大下工夫，力求在保证观众喜闻乐见的基础上要有盈余，以维持生计与发展。上海这些年来“白领戏剧”占据了大半个话剧舞台，它们以现代都市青年男女的情感波折这一类风花雪夜的故事来吸引年轻的白领阶层观众，例如：《www.com》、《和我前妻谈恋爱》、《今夜请将我遗忘》等。四五个演员一台戏，有的戏甚至更少，布景也不复杂，投资也小，舞台上下轻轻松松度过一个意犹未尽的夜晚，颇受年轻观众喜爱。因此，上海现代人剧社这类民营剧团一般对这类“白领戏剧”兴趣颇大，他们演出的剧目几乎都是这类作品。

　　我没有具体研究过首尔（汉城）的民营剧团各个方面的情况，但他们在首尔演剧界却是一支生力军，在首尔舞台上占有重要地位。民营剧团的自主性强，转向灵活，注重演出成本，因此，值得我们借鉴。积极鼓励上海民营剧团的成立与竞争，对国营剧团也是一种刺激与促进。有竞争才会有发展。只有形成良好、规范的演出市场与竞争机制，优胜劣汰，上海的戏剧才会真正地繁荣起来，形成百花齐放，百家争鸣的局面。

　　三、建立上海音乐剧剧团

　　音乐剧是当今世界许多国家非常流行的、通俗的、现代的、时尚的戏剧样式。中国观众对这一外来剧种也表现出较高的热情。《剧院魅影》在上海的演出就是一个证明，自从2004年12月18日在上海大剧院首演以来，这台布景豪华的音乐剧已创下了中国演出市场的三项纪录：两个多月里连续上演100场，票房收入逾6500万元，吸引海内外观众超过17万人次。可见，上海观众对音乐剧的热爱。在《剧院魅影》之前，我们已经欣赏过来自美国的《悲惨世界》、《巴黎圣母院》和《猫》这些举世闻名的音乐剧。尽管上海大剧院的票价不菲，但上海观众还是从四面八方赶来，赞叹这些来自西方的集歌、舞、音乐、舞美设计等为一体的现代流行艺术精品。

　　近10年来，中国一直在探索自己的音乐剧之路，上海的艺术工作者也一直在做不懈的努力。上海音乐学院于2002年专门成立了音乐剧系；2004年继上音之后，上海戏剧学院表演系也设立音乐剧班，向全国招收音乐剧专业的本科生。然而，漫漫音乐剧求索之路，至今还未给上海带来真正的光荣。

　　首尔在音乐剧创作与制作方面已经走在上海的前面。首尔有3个音乐剧剧团，但上海至今一个还没有。他们不仅上演欧美的闻名遐迩的音乐剧，如前面提到的《耶酥基督超级明星》和《音乐之声》等，而且还有自己创作的本土音乐剧。曾到过北京、上海演出并受到好评的《地铁一号线》就是首尔戏剧家自己的原创音乐剧目。

　　我们期盼上海有自己的音乐剧剧团，这是时代的需求，是当代观众审美的需求。兴建上海音乐剧剧团势在必行，对作为国际都市的上海来说，不仅仅是解决艺术品种齐全的问题，也是能否与欧美现代流行的文化艺术进行交流与对话的问题。上海要以我们自己本土的原创音乐剧走向全国，走向世界。

　　最后，我还要强调一点，上海的戏剧事业要发展，除了市政府必要的政策引导与经济扶植外，还离不开大企业的支持。上海的大企业，无论是国家的还是民营的，都应该向韩国的LG集团公司和三星集团公司学习，积极投资文化艺术产业。在首尔，既有政府设立的文化艺术基金，个人与各种性质的院团都可以以项目提出经费申请，这种情况与我们上海相似。但是，他们还有非政府设立的文化基金与大奖。民营的大企业财团向文化艺术界伸出臂膀要比我们上海更加强劲有力。LG和三星集团公司都很注重用取得的利润来回报社会，进行多种公益活动，如，设立基金奖，资助成绩优秀、家境困难的学生。首尔不仅有LG财团下的豪华艺术中心，还有三星集团建造的三星美术馆。此外，“三星”还出巨资扶植首尔广播台、东洋电视台、中央日报，电影等韩国媒体。三星的荷马艺术奖(Ho-am Art Prize)，对韩国的文学艺术家来说是最高荣誉，2005年荷马艺术奖的得主Oh Tae-suck，就是韩国著名的编剧、导演和教授，是荷马艺术奖自1991年设立以来唯一荣获该奖的戏剧家。

　　上海与首尔是友好城市，在戏剧艺术方面有太多的东西值得我们相互交流，相互探讨，相互学习与借鉴。一个国家有一个国家的国情，一个城市有一个城市的特点，通过比较与对话，我相信上海戏剧艺术的明天会更加灿烂辉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