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相参拜靖国神社，应该停止”

　　“首相参拜靖国神社，应该停止”

　　———专访日本前首相羽田孜

　　□本报记者朱红军

　　8月15日，日本首机小泉纯一郎终于还是去了靖国神社。对于小泉的这一举动，有日本媒体称之为“向亚洲外交伤口撒盐”。

　　除了羽田孜，很难再从第二个日本首相身上发现如此之多的中国痕迹。

　　他出身于日本信州羽田家族，却寻根溯祖，任首相前夕，直称自己的祖先来自中国；甫为首相，却因联合政府的分崩离析而下野，未及重塑中日友好，至今仍引以为憾；卸任后，晚年的他频繁出访中国，以前首相之显赫身份参与各色民间交流，俨然视中国为“第二故乡”；他不会太极拳，却欣然担任了日本太极拳协会会长，已届古稀之龄，却钟情日中青年研修事业，为促成后人交好勤恳不倦。他喜欢喝中国的乌龙茶，即便龙井，也不选择咖啡，在日本caster和中国红双喜烟中，他不假思索地选择了后者，直到香烟燃尽熏至手指，方才掐灭。

　　所以，即便在中日关系僵滞的现在，只是因为一位中国朋友新书发布会的邀约，他便不顾毁誉从日本专程而来，这被他视为“伟大的文化交流”。

　　已经71岁的羽田老态疲现，甚至走路也需要儿子不时搀扶，因为牙痛，说话不免口齿不清，但是只要有机会，他还是会用那含混的声音，忧心忡忡地为两国和解奔走呼吁。2005年小泉执意参拜靖国神社，他以长辈的身份，苦劝其慎重为之。这是一次名为文化访问的中国之行。8月11日深夜，老人在起身话别的前刻，甚至抓住本报记者的手，谆谆念叨，“友好，友好”……

　　毫无疑问，他是中日邦交三十多年的见证者。临行前，他将唯一的采访机会留给本报，即便已是深夜10点，在上海锦沧文华大酒店里，老人依然有条不紊地用随身携带的梳子，整理好头发，挺直着腰板，一边思考，一边说话。

　　记者：中国是不是您出访最多的国家？中国给您的最好的印象以及最不好的印象分别是什么？

　　羽田：中国是我出访最多的国家，大概有十多次了，光是到上海就十次左右了。中日邦交正常化第二年的一月，我第一次来到中国，三十多年来，中国的变化真的很大。

　　最好的印象来自中国人民积极进取的精神。至于不好的印象，比如税收政策不够稳定，经济发展过分依赖投资等。这些现在还是问题。

　　记者：在许多场合，您都会主动提及您是秦朝徐福东渡的后裔，这种直白的表态，是否给您带来一些压力或非议？

　　羽田：没有什么压力。对于徐福，日本人是没有什么坏印象的。当年传说徐福带300童男童女东渡日本，日本民间至今流传着许多关于他的传说。尽管许多传说缺乏确切证据，但还是应该说徐福就是我们的祖先，他们来到日本，生产粮食，繁衍子孙，在某种意义上是他们开始建设和开拓了日本，日本民间许多人发自内心感谢徐福。

　　记者：卸任首相后的这些年，您频繁访问中国，致力于两国友好，这么做的动力是什么？

　　羽田：作为我，只是想尽自己的一份力量。我和中国的很多领导人讨论过有关的政治问题，周恩来总理，邓小平先生，江泽民主席，胡耀邦先生以及很快辞去工作的人，另外还有万里先生(当时任副总理兼农林部长，负责开拓黑龙江农林)。作为国家领导，他们都致力于发展邦交友好，我也想为此做点什么。

　　记者：非常遗憾的是，当下的中日关系的演化似乎与您的努力相悖……

　　羽田：那场历史战争，中国人民牺牲很多。战争的发动者应该向战争中被杀戮的人民道歉。日本首相、外务大臣以及官房长官等这些人应该好好考虑这些问题，包括靖国神社、军队问题等。如果他们更加注意这些问题，对于两国未来的发展是有裨益的。

　　记者：造成目前两国关系恶化的趋势，羽田先生认为最大的原因是什么？

　　羽田：还是由于过去的战争，首相参拜战犯亡灵是个问题，应该停止。应该考虑中国的立场展开活动。

　　记者：我刚刚从日本回来，有这样一个感觉，由于种种原因，现在的部分日本民众对中国开始有了某些不理解、不信任的情绪，这似乎更令人担忧。

　　羽田：这种情绪在一部分人中确实是存在的，也有一些人在煽动国粹主义的不好情绪。特别是某些政治家一味按照自己的方便和利益随机应变。但是更大范围的地方民众是有自己的想法的，他们是理解中国的，对中国依然抱有好感。

　　记者：破解当前中日的僵局，您有何建议？

　　羽田：我曾经和韩国金大中总统、马来西亚总理讨论过这个问题。大家一致的意见就是中日韩三国要携手合作，这样更能推进亚洲的发展，更加强大。另外也有人说中国和韩国有必要交换立场互相考虑。那场战争，不仅仅给中国、韩国添了麻烦，而且在印尼，甚至泰国、马来西亚、缅甸、菲律宾等国家也是如此。我们与其重视片面的国粹主义，不如考虑彼此的立场，互相体谅，共同发展。

　　记者：您曾联合其他前任首相，公开劝阻小泉继续参拜靖国神社，这是出于什么考虑？

　　羽田：小泉首相是我的后辈，所以对他不是大庭广众的批评，而是直接同他本人直率地说出我的意见。小泉绝对不是一个坏人，他的父亲和我也是朋友，他母亲也是大学里的前辈。从这个意义上来说我和小泉也是很早就认识也有了解。考虑到参拜靖国神社和别国的关系，而且说不定会有再次发生战争的可能性，所以我提出了要尽量努力避免参拜的建议。

　　记者：您作为议员时，也曾有过参拜举动，在您看来，在首相任上和不在首相任上参拜，有什么区别？

　　羽田：当然，成为了首相不应该做这些事，首相对于别国特别在意的事情是不应该做的。

　　记者：我们很想倾听您对靖国神社的理解？在您心目中，靖国神社本来应该传递给普通人什么印象呢？

　　羽田：那是一个安放战死兵士灵魂的地方，以便民众对此进行安慰。我乘车经过那里，总是会低下头。但对于甲级战犯还有战争的发动者不应该参拜，而对普通战死兵士的悼念是可以的。

　　记者：小泉之后的日本首相也会遇到促使他参拜的压力？

　　羽田：是啊，可能也会遇到的。要说安倍晋三，可能也要有这样的想法的。福田做法比较谨慎。外务大臣麻生应该也有这样的想法。我们在野党中本来也是自民党的一部分。

　　记者：中日之间，短时间内有无可能恢复1980年代的甜蜜？

　　羽田：比起回到过去，我们还是更多地展望未来吧！哪怕一点点也好，两国要朝好的方面努力。要根除国粹主义，不要煽动国粹主义。

　　(感谢刘芳的翻译支持)(P1175091)

　　日本前首相羽田孜接受本报记者采访朱红军／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