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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宝力高:草原灵魂的歌者


http://www.sina.com.cn 2006年08月20日06:42 光明网-光明日报

  

齐•宝力高:草原灵魂的歌者

  ■人物小传

  齐·宝力高,国家一级演员,中国马头琴学会会长,蒙古国马头琴协会名誉主席,日本国际交流马头琴协会名誉主席。1944年农历二月初二生于内蒙古科尔沁左哈拉胡少村。

1958年进入内蒙古实验剧团,相继出版了汉、蒙文版的《马头琴演奏法》,是世界上第一部关于马头琴的理论书籍。1979年,从艺20年的齐·宝力高参加了国庆三十周年文艺演出,以《万马奔腾》马头琴独奏夺得作曲银奖和演奏金奖。

  齐·宝力高继承了马头琴演奏艺术,并将其发展到非常高的水平,在传统马头琴的基础上进行了三次重大改革。改革后的马头琴,无论在独奏、齐奏、协奏乃至交响乐队的合奏方面,音质音色都得到极大的提高。1986年,齐·宝力高决定对从事马头琴艺术演奏的乐手规范化、群体化训练。经过多方奔走,成立了“野马”马头琴乐队。他们的齐奏受到音乐界高度赞扬。

  “烧酒妙就妙在一个烧字,人灌多了,每根神经每滴血液都能烧痛快了,这时给你拉马头琴,你准能感觉到草原的魂魄……信不信?”不等我回应,蒙古族小伙子把蒙古袍襟往右一甩,落座拉他的马头琴。

  银瓶乍破,水浆迸泻,铁流突兀,万马奔腾……醉卧蒙古包里,我们一群人颜色大变,洗耳长跪。琴声把每个人每根神经每滴血液烧得滚烫滚烫。曲终,奔出蒙古包,扑倒在草原上,真真切切体会了什么是“天地为之久低昂”。

  操琴者说他只是马头琴大师齐·宝力高弟子的弟子,那副得意,那股傲慢。我认识齐·宝力高,没有这小伙子这么玄乎,朴实无华像老牧民,读爱因斯坦照片人人都有的那种感觉。

  

  齐·宝力高的音乐人生当从4岁算起。

  草原上的人形容一个人心胸宽广,就说他的心像草原一样辽阔。草原有多辽阔?只有见过海的人才能体会。绿草似水,羊群似浪,人在草原上行动,比一叶小船儿还渺小。有个4岁的孩子,一动不动地待在草原深处,耳朵靠紧一根电线杆,沉迷于风的手指拨弄电线,“嗡嗡嗡”……孩子眼睛盯住下一根电线杆再下一根电线杆再下一根……穷尽至天边。孩子发现,夏天,太阳把电线晒热伸长,声音变低;冬天,寒风把电线刮冷缩短,声音变高。孩子仰望电线杆,说,这么好听的声音已经传到天上了。

  只要阿爸阿妈看不紧,这孩子就去倾听,就去想象,就去痴心,就去妄想。

  熬过四个春夏秋冬,终于感动了阿爸。7岁那年,阿爸请来一个木匠,为孩子做了潮尔和四胡两件乐器。

  最寂寞的地方往往最热闹。每逢过年,科尔沁草原上的人们一定要请民间艺人到村里闹红火。马头琴、四胡、笛子、三弦整夜整夜快活,说书艺人演唱蒙古语三国、西游、水浒……还有古老的蒙古族叙事民歌。孩子们红火累了歪在大人腿上呼呼睡,睡醒了听一阵又歪倒睡。唯独这个孩子用冰水镇住瞌睡,挺住不睡;往往也睡过去,醒来就悔得掉泪。

  晚上看艺人们表演,第二天模仿给阿妈听。阿妈是他天才最早最忠实的欣赏者。孩子当然不知道世界上还有乐谱,这孩子靠自己的感觉学会演奏许多首民歌。

  

  1958年10月1日,内蒙古实验话剧团到草原上招人才。

  这孩子第一次看到一个身穿天蓝色洋服、脖子上拴一条红带子、梳着大背头、鼻梁上架着副眼镜的人。

  “小家伙,多大了?”“十三。”“会什么乐器?会唱歌吗?”

  “会拉四胡、潮尔,今天只带了四胡,就拉四胡吧。”

  拉了《韩秀英》、《嘎达梅林》、《莫德列玛》、《万丽》,唱了《草原上升起不落的太阳》。

  “识不识谱子?”孩子反问:“什么是谱子?”

  老师们用汉语嘀咕了半天,说:“明天跟我们到呼和浩特,参加文工团吧。”

  “我得回家问阿妈才能决定。”回家母亲问:“你唱歌还是演戏?”孩子说:“拉琴。”母亲说:“一定要拉马头琴。”

  第二天,母亲从怀里拿出全家仅有的15块钱装进孩子贴身的兜里,孩子感觉到母亲的手冰凉冰凉。

  头上顶着特别亮的大手电、黑黑的有很多轱辘、“鼻子”冒着白烟的家伙拉他们走了三天三夜。呼和浩特到了。

  第一次到了城市,第一次见了电灯,惊得他眼睛瞪了半天。世上还有这么亮的灯?晚上睡觉要吹灯,可这灯怎么也吹不熄。队长笑了,说:“这灯不是吹的,去拽那根绳。”一拽,灯竟然熄了。真怪。

  安顿妥,有人问:“你是谁家的孩子?男孩还是女孩?”孩子理直气壮地回答:“当然是男人。”这男人晚上做了个梦,抖尽机灵找不到小便的空地,好不容易找着背人处,可怎么也尿不完……肚子上热乎乎又湿乎乎,惊醒了孩子。男子汉尿床了。早晨,他坚决不起床,要用体温把褥子烘干,可是越烘越湿。队长问:“是不是病了?”他有生以来第一次低头认错:“我尿床了。”队长笑了:“没关系,你是小孩子嘛。起来吧。”

  早饭后,他到团长办公室谈话。团长说:“你拉四胡吧。”他回答得非常坚决:“我一定要拉马头琴。如果不让拉马头琴,我就回家。”团长说:“那好吧。”

  

  因为淘气,齐·宝力高未成年就被劳动改造,但是练琴却从未间断过。晚上还用留声机“热烈”上柴可夫斯基、贝多芬……之后学拉小提琴,学作曲。

  飞跃了,灾难也来了。“崇洋媚外”的大帽子往这个孩子头上扣,还找茬说他穿公家的马靴不脱。孩子就嘴硬:“我也是公家的儿子,穿几天没关系。”团长火了:“你听不听党的话?”“最听了。让党教导我吧。”“我就是党,”团长气得尽说糊涂话。孩子说:“党哪有像你一样红鼻子小眼睛的呢?”团长宣布:“齐·宝力高是没戴帽子的右派分子。”从此,任何会议他都无权参加。从此,只要有劳动改造就有齐·宝力高。

  表面看,时间被改造占用了,其实,时间更充足了,还更金贵了。他认识了一位小提琴家,学习了小提琴指法、弓法,还知道了世界上除了社会主义还有资本主义。

  齐·宝力高练琴玩了命。每天早晨5点练3个小时,晚上练至零点,练得人人都讨厌这个疯子一样的家伙。一天中午,有个邻居冲进来,一拳打倒“噪音”制造者,说:“你干扰我午睡,明天再拉,我还打你。”多年以后,打人的人听齐·宝力高独奏音乐会,说:“那年我打你是错的,你是伟大的。”

  

  狮子似的浓发,老虎似的眼睛,一动就风风火火,一说准让人把腰笑弯……不稳重,没成数,哪里像62岁的人。已经名震中外了,他还是贪玩,贪音乐。

  他说:“烈马背后跟着几十匹母马,孬马没一匹母马陪伴。你做烈马还是孬马?”

  他对马的真正认识是在一次那达慕大会上。100多匹马比赛跑35公里,有两匹马累得精疲力竭摇摇晃晃,却坚持摇晃到终点才倒下。它们的主人和许多牧民都哭了,齐·宝力高哭得最伤心。他哭,因为人有时候还不如马,常有人为了利益背叛朋友,马却为了主人的愿望牺牲自己的生命。这念头苦恼得他晚上睡不着,那马老是在眼前摇啊摇晃啊晃……一首歌颂马的曲子也开始摇啊摇晃啊晃。一次演出,他演奏了《万马奔腾》,是先演奏后记谱的。专家们公认,这是齐·宝力高最具影响力的作品。

  他说,“音乐家首先应该是思想家、文学家。对生命的热爱、对生活的激情、对人性的关注不能流俗。如果没有思想,音乐家就和钉鞋匠一样,不过是一个专业的熟练工。家和匠是有天壤之别的。我是家,因为世界上只要有马头琴的声音,就会想到我。世界上只要有蒙古人的地方,都爱戴我。”

  他说,“马头琴是世界上唯一有脑袋的乐器,有脑袋就有灵魂。那一把把马头琴,在我眼里都是活生生的生命。我可以向她倾诉,她也向我倾诉,我们是喜悦、悲哀的共同体。没有马头琴,我就活不下去。我每天早晨练琴,晚上作曲,从不间断。世界上88%的马头琴曲是我创作的。”

  话说得好像大了点儿,却句句实在。

  他说,“越来越多名人的名字被抢注,我认为把自己的名字作为商标保护很有必要,我想让齐·宝力高成为马头琴品牌。”

  2005年8月26日晚上,齐·宝力高堂堂正正地出现在维也纳金色大厅,说:我来自中国,来自内蒙古,我是成吉思汗的后代。几百年前人们拿着刀枪而来,今天我拿着马头琴而来,我唱着和平之歌而来。我是音乐的天使,我是和平的使者。

  在金色大厅演出被视为一个艺术家终身的荣誉,也是祖国的荣誉。

  金色大厅座无虚席。66个国家的华侨代表和各国朋友1000多人观看了齐·宝力高自己的乐团——野马马头琴乐团的精彩演出。《万马奔腾》后谢幕,观众仍然在雷鸣般地鼓掌,如果不返场,这掌声也许要一直响下去,直到第二天太阳升起。

  

  齐·宝力高爱争第一,而且乐此不疲。

  他第一个改进了马头琴的制作工艺,用木板代替了蟒皮,使马头琴的声音更加清亮、悦耳,穿透力更强。把蟒皮改为梧桐,被认为是对马头琴划时代的改革,仅凭此,就可以在马头琴史上名垂不朽。齐·宝力高却说:“这是瞎猫碰上死耗子了。”

  他第一个写了《马头琴演奏法》,统一马头琴的演奏指法,使马头琴由只能独奏变为可以协奏;第一个捐款13万元建起马头琴希望小学。他最大的愿望是,在2008年北京奥运会开幕式上,有2008名马头琴手齐奏马头琴悠扬雄浑的动人音符。

  数第一,齐·宝力高最爱在外国人面前争祖国第一。

  他先后出访过坦桑尼亚、布隆迪、巴基斯坦、斯里兰卡、印尼、日本、加拿大、奥地利、蒙古……其中赴日本演出53次,3次捧回国际音乐大奖。

  在蒙古国,齐·宝力高说:“他们音乐家协会负责人问:‘你们中国来的蒙古人会讲蒙语吗?’伤了我的民族自尊心,更伤了我的国家自尊心。我非常气愤,说:‘我从懂事以来一直是学成吉思汗留给我们的、立着的蒙古文字,一直讲着母亲教给我的传统的蒙古话。’他们又盘问马头琴的来源,竟然怀疑我的汉语知识,我就说:‘你会写汉字吗?我学汉字30多年了,难道还用你来给我教汉语和历史吗?我告诉你……’”

  坐了这么长时间,谈论了这么多问题,竟然连凉水也没有,齐·宝力高就说:“茶也没有,脸也不给,连水也没有,礼也没有,这也是蒙古人的习惯吗?没有茶叶,那还可以原谅,但是你不能连凉水也没有吧?”

  于是,茶拿上来了,好吃的也拿上来了,对方一个劲地说:“啊呀!还是演奏家呀!还是大国来的人呀!还是受过大国教育的人呀……”齐·宝力高说:“我还没有演奏呢,说得太早了吧。听完演奏再说也不迟吧?”

  演出非常成功,每一首曲子演奏完都掌声雷动久久不息。齐·宝力高说,就像过春节放炮一样,他们边鼓掌边欢呼。

  音乐会一结束,台下所有的人汇成洪水冲向舞台,够得着的紧紧拥抱住他,哭的哭,说的说……那场面绝对难以用语言再现。于是,硬汉子齐·宝力高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个劲儿往下抛。

  后来,齐·宝力高被聘为“蒙古人民共和国马头琴中心”名誉主席。再后来,被聘为日本国际交流马头琴协会名誉主席。“齐弟子”遍布全世界,蒙古人、汉人、美国人、法国人、日本人……齐·宝力高说,出了中国风头的事,为什么不做?

  最苦恼的事不是没有,但不是为了自己。草原在沙化退化,他牵挂着、痛苦着、求索着……创作了超长马头琴曲《寻找》。草原的路在哪里,怎么到处是沙,难道美丽的草原只能在墙上的画里,在人们的梦里才能寻找到?他哭泣,他呐喊。在日本一次演出中,他一口气拉了23分钟,马头琴如泣如诉,大师泪如泉涌,汗如雨下。曲终,齐·宝力高全身没有一块干的地方。日本的媒体说:这就是齐·宝力高。

  齐·宝力高现在应该是有钱了,却住62平方米的小房子,大师的琴房,也只有15平方米,摆满了他用过的马头琴,其中一把是有千年历史的古琴。还有他的曲谱、他写的诗歌。现在和大师为邻者,尽是些租房住着卖菜、卖肉的。

  就在这间房子里,他接待了成千上万的国际友人。内蒙古的一位领导说,去你家的人太多,世界各地的人都有,调个楼吧。齐·宝力高说,将就吧。

  他才不“将就”呢。人们猜测,住这里的人有耐性,吃得了苦,任凭齐·宝力高没完没了练琴没完没了折腾都不反抗,绝对没有人闯进来冷不防一拳打他个乌眼青。

  他说,我可以把自己关在小屋子里想妈妈。妈妈临终前都在问妹妹:“你哥哥回来了没有?回来了没有?”如果没有马头琴,我肯定能回来。马头琴啊马头琴,你和我的命运连得这么紧,你就是我,我就是你。

  (本版照片均为资料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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