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凤凰周刊》:贴身副官披露蒋经国家庭档案

　　资料图片：江西早在1994年就对蒋经国任职赣州时的旧居“慈庐”予以重新修葺，并供各界人士参观。中新社发 宗臣 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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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0多岁的翁元先生，曾担任蒋经国副官数十年。日前，他向笔者独家披露了蒋经国家庭生活中鲜为人知的一面，其情其景虽已远去，但却令人唏嘘不已。

　　汤泡饭酱瓜当早饭

　　回忆上世纪五十年代，蒋经国家里的日常饮食，以我切身体验感受，可谓极尽节俭之能事。在饮食方面，节俭持家是蒋家数十年从不改变的基本精神。

　　蒋经国家的早饭，基本上是最简单的一顿饭。他们和上海人习惯相仿，大师傅蒋永法用前一天晚饭吃剩下的菜肴，加上夹杂锅巴的剩饭，和在一起煮汤泡饭吃。

　　蒋经国早晨就吃汤泡饭，外加一小碟油炸花生米、酱瓜、半片咸鸭蛋，就这样凑合着吃。中午，蒋经国原则上不回台北长安东路寓所吃午饭，所以大家吃得也很将就，两样素菜，搭两样荤菜，就是一餐。晚上，蒋经国除非有应酬，一般都回寓所吃夜饭。

　　蒋永法原是大陆时期上海宋美龄公馆的老管家，因宋美龄1948年底赴美长期未归，蒋介石索性叫蒋永法去蒋经国家烧饭，当厨房大师傅。1952年，蒋永法和家人住在台北宾馆后面的一幢矮房子里，每天步行到长安东路上工。

　　印象所及，蒋经国家里最可口入味的一道名菜，是蒋方良教大师傅蒋永法熬煮的罗宋汤。蒋家罗宋汤里的材料，包括蕃茄、红萝卜、白萝卜、洋山芋、金华火腿(主要是含骨头的猪蹄火腿脚，味道比较鲜)、大白菜、芹菜。当年像金华火腿这种来自大陆内地的材料，多半号称香港进口，实际上是掩耳盗铃，唬唬外行人。长安东路蒋官邸要买金华火腿，食材都是从附近的“万有全商号”进的货。一般的菜色，则由蒋永法每天到附近的中山菜市场采买。

　　刚来台湾，没有电冰箱，所以买菜都是每天买新鲜的菜、蔬果，以免隔夜腐败。最初，蒋经国官邸根本没什么家用电器设备，惟一的电器，就是一只大陆带来台湾的美国制奇异牌电风扇。那台电风扇一开电门，三片风扇叶子启动之后就咔嗒咔嗒作响，噪音相当嘈杂，电扇外边的网子间隔很大，还得提防孩子把手伸进风扇内受伤。

　　五十年代末，大同公司出产了台湾第一款的电冰箱，蒋经国才花了一笔钱，买了一台小冰箱。从此可以多采买些蔬果，存放在家里。

　　蒋永法本来非大师傅出身，所以，炒的菜基本上就是一般家常菜，谈不上什么风味。后来，“空军情报署”署长衣复恩因与蒋经国过从甚密，两家后来结为通家之好，衣复恩也是个美食家，觉得蒋永法烧的菜太一般，就向蒋经国推荐空军十大队的士官(伙夫)杨焕金，做蒋官邸的大师傅。那时，蒋经国对衣复恩言听计从，当场接受衣复恩推介。不久，杨焕金即至蒋寓所报到。杨焕金后来一直做蒋家大师傅，直到蒋经国夫妇相继过世为止。

　　除了杨焕金，1954年前后，到蒋经国宅邸报到的阿宝姐，也是日后蒋经国官邸内务的灵魂人物。当时，蒋家用人阿妹嫁人去了，下女一时不好找，后来多亏“保密局”派驻香港的王新衡，某日与蒋经国闲谈时，知道蒋家缺一下女，一时半刻不易觅得可靠人选。王新衡随即告诉蒋经国，不必再费心找人，他母亲多年来有一贴身丫环阿宝，浙江定海人，热心忠诚，如果蒋经国不嫌弃，不日之内即可上工。阿宝姐到蒋经国宅邸后，果然不负期望，忠心耿耿，无怨无悔，三十余寒暑如一日。

　　“贤良孝媳”争零用金

　　蒋方良很能节俭自持，不必要花的钱，绝不虚掷一分。五十年代，蒋经国的薪饷有限，即使外加蒋介石每月交代“总统府”交下新台币五千元的“津贴”，亦常有捉襟见肘之憾。所以，蒋方良总是想方设法省钱，惟恐下人稍有浪费。每个礼拜，蒋方良固定要查买菜的账目，大师傅蒋永法和之后的杨焕金，要把记下来的账目，一笔一笔地让蒋方良查核。

　　蒋方良中文不灵光，大字不识几个，但对阿拉伯数字却很精明敏锐，锱铢必较。之所以如此计较，亦和蒋经国起初收入有限不无关联。

　　“总统府”经费专员蒋孝佐(蒋孝佐辈份上是蒋经国侄子)，日后在士林官邸和我闲聊时告知，蒋方良在五十年代，因为蒋经国薪水实在太微薄，不够一家人开支，让她分配每天伙食费和生活费用时，颇有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的困扰。蒋方良因之请托蒋孝佐，是不是可以向老先生请示，把原本每月五千新台币的津贴，酌情调高一点。蒋孝佐名为“总统府”经费专员，但经费核发大权仍操在蒋介石之手，所以他赶紧说：“方良婶，这事我哪敢作主，也不便报告，还是请您直接向‘总统’报告吧！”蒋方良被蒋介石夸之为“贤良孝媳”，亦非浪得虚名，但要求增加津贴之事，她却始终不敢向老先生启齿，此事终究作罢，隐忍未提。

　　蒋经国家用节俭自持，锱铢必较，是侍卫人员和副官们人所共知的事实。蒋经国对用钱的克勤克俭、清廉有守，更是我亲眼所见，令我终生感念，足堪悬为政治人物楷模。

　　蒋经国晚年，有天我当班随侍在侧，蒋经国孙女友梅结束美国学业，是时正准备到英国继续深造。临行之前，蒋经国召友梅到七海官邸会面。时蒋经国病体甚笃，那天友梅于病榻前向祖父辞行，蒋经国始终面露微笑，与友梅谈天说地，状甚欢愉。谈话到一半，蒋经国告诉友梅等候片刻，他即从床上起身，勉强走到书房内侧左边的柜子前，打开柜子，取出一小叠美钞，再将那一小叠美钞谨慎地装在一只信封套子里，拿给友梅说：这是爷爷积攒的五千元美金，你拿去用。

　　事后，友梅方知蒋经国送给她的那五千美元，居然是爷爷六十年代几次出境访问，省吃俭用，用剩下来的美金差旅费用，他一直舍不得用，最后给了友梅作为去英国念书的川资。以蒋经国的爱国节用，相较于他后任两位“总统”胡乱浪费“国家”经费与人民血汗钱，能不令人浩叹？

　　当然，蒋经国毕竟乃一介凡人，凡夫俗子饮食大欲，他也是不可独免。

　　那时候，入夜后的长安东路灯光昏暗，也没什么车辆和行人，往南京东路方向，那一带都仍是稻田，跟现在灯红酒绿的市况，完全不可同日而语。台湾日渐安稳之后，人们不免静极思动，饱暖思淫欲。而台湾除了蒋介石，天无二日，人无二主，在“国府”小朝廷的机制下，蒋家几乎可以为所欲为。

　　(摘自香港《凤凰周刊》；口述：翁元/执笔：王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