懋功会师,我第一次见到毛泽东

　　本报特派记者张黎明

　　王定国老人的家位于北京亚运村附近。

　　约好上午10时采访。因为怕沿途堵车，记者提前2小时乘车从市中心出发。不料，到了亚运村找不到王老的家，无奈之下，只能打电话求助。在王老家人的“遥控”指挥下，总算找上了门。尽管没有迟到，可记者已急得满头大汗。

　　刚落座，一位衣着朴素的老人含着微笑从里屋出来。她就是开国元勋、原全国政协副主席谢觉哉同志的夫人王定国。老人个头不高，行动稳健，精神矍铄；她已是93岁高龄，可坐在椅子上腰板还是挺得直直的，不愧是当年带兵打仗的红军女营长。

　　寒暄过后，老人爽快地问记者：你想要我谈点什么？于是，我们进入了采访“程序”。

　　从红军营长到文艺兵

　　记者：王老，您1933年参加红军，不久被任命为中共营山县委妇女独立营营长，怎么在长征前又调到红军“新剧团”当起了文艺兵？

　　王定国：为了迎接中央红军与我们红四方面军会合，1935年2月，川陕省委和四方面军总政治部决定，将它直属的文艺剧团扩大规模。因为我在部队平时比较活跃，爱唱爱跳，所以组织上就把我调到剧团工作。

　　这个剧团的前身是一支小宣传队，后来逐步扩大。随着川陕苏维埃政府的建立，剧团也由一个发展成四个，原名为“兰衫剧团”、“工农剧社”，因为我们演的节目都是新内容、新形式，所以当地群众都称之为红军“新剧团”。

　　记者：当时红军剧团主要演哪些节目？您在其中扮演什么角色？有哪些演出是让您特别难忘的？

　　王定国：我们“新剧团”里歌剧、话剧、歌舞、双簧、莲花落、活报剧、对口剧等等，什么表演形式都有。我表演唱歌、跳舞，也演些新剧，扮演劳动妇女之类的角色(大笑)。而我的主要工作是负责服装、化妆、演出部门的事情。

　　特别难忘的是1935年6月中旬，红一、四方面军的先头部队在夹金山麓胜利会师，组织上派我们去慰问中央红军。在懋功庆祝胜利会师的联欢大会上，我第一次见到了毛泽东、周恩来、朱德、王稼祥、刘伯承等中央领导同志。在联欢会上，我们剧团与中央军委文工团同台演出了精彩的文艺节目，尤其是陆定一同志创作的《红军两大主力会师歌》深受大家的欢迎。

　　到前沿阵地慰问部队

　　记者：“新剧团”除了在部队驻地演出和参加联欢，还要做哪些工作？是不是要到前线慰问部队？

　　王定国：当然啰！我们剧团除了演出，还要负责刷写标语、街头演讲、散发传单等大量宣传工作。1936年初，我们奉命到丹巴地区大炮山慰问正在阻击敌人的红五军37团。

　　大炮山是一座很荒凉的雪山，人烟稀少，野兽很多，我们整整走了两天两夜才赶到了前沿阵地。山风像刀子一样刮着大家的脸，手脚冻麻了，人也冻僵了。可是，锣鼓一响，整个阵地生气勃勃。演员上台前，一个个冻得浑身发抖，但是一上场什么都忘了，那惟妙惟肖的表演，赢得了大家一阵阵热烈的掌声，许多战士都激动得流下了眼泪。解放后，张际春部长在北京对我说：当时你们的剧团，对部队鼓舞很大。

　　我从大雪山上滑下来

　　记者：你们在长征途中也为部队做宣传鼓动工作吗？听说你们下雪山时，有许多人是从山上滑下来的？

　　王定国：是啊！记得我们剧团随红五军翻越党岭山，按规定必须在中午12时以前到达山顶。由于山高路滑、天寒地冻，部队行军非常艰难。于是，我们剧团战士沿途当起了啦啦队，高唱红军歌曲，前后奔跑。越往上爬，空气越稀薄，呼吸越困难，大家一步一停，一步一喘，相互搀扶着行军。

　　突然，我们剧团的老炊事班长张德胜掉进了雪坑，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他滑下去，不一会儿，他被大雪埋得无影无踪，大家都失声痛哭……

　　快到山顶，又下起了冰雹，核桃大的雹子打得大家满脸肿疼，有的用手捂着脑袋、有的把背包顶在头上，可还是坚持行军。大雪山的气候变化无常，冰雹过后，又是晴空万里。我们到了山顶稍微休息一下，又像坐滑梯那样，一个接着一个向山下滑去。这时，要是谁遇到雪坑那就没命了。

　　过草地饿死许多同志

　　记者：红四方面军在长征途中三过草地，您能不能讲讲你们剧团过草地的经历？

　　王定国：主要是肚子吃不饱。我们剧团是从刷金寺路口进入草地的。这一带海拔3000米以上，附近只住了几户人家，部队只筹集到了极少量的青稞，粮食成了大问题。茫茫大草地根本找不到粮食，野韭菜、野芹菜、草根、树皮……都成了红军充饥的食物，有许多同志都是在草地上被冻死、饿死的！

　　我们剧团有一位演员因饥饿难忍，把寺院内佛像肚子里藏的粮食取了出来，煮饭时被领导发现，不但饭没吃上，还被罚背4天水。

　　还有一位叫何芝芳的女战士，一天夜宿，她坐在湿地上打盹，把随身携带的干粮放在旁边。她睡着时，干粮被猴子拖走了，她伤心得哭了起来。她年龄比我们小，见此情景，我们这些当大哥大姐的都把自己的干粮分给她吃。第二天，猴子还把装干粮的口袋丢在了路边。

　　我们剧团女孩子多，又年轻，当时，几乎天天都行军，又累又困，经常是后面的同志靠着前面同志的背包，边走边睡着了。但是大家还是咬着牙，顽强地走出了草地。

　　为西路军失散者奔忙

　　记者：王老，您作为红军西路军的女战士，对当年红军西征喋血奋战的地方怀有一种特殊的感情。听说您从上世纪80年代起，不顾自己年老体弱，多次重访河西走廊，为解决西路军失散人员的历史遗留问题而奔忙？

　　王定国：是的。1983年我与伍修权同志一起重访河西走廊，调查红军西路军失散人员的现状，结果十分震惊。有许多战友当年为革命作出了很大的贡献，可后来没有得到应有的待遇。从西北回到北京后，我立即写了一份调查报告，由伍修权同志转呈中央，引起了中央领导同志的高度重视。

　　很快，由国家民政部、卫生部、财政部和解放军总政治部联合发文解决了红军西路军失散人员的政治、经济、医疗待遇等问题。

　　事后，我还多次到青海等地召开部分红军西路军失散人员座谈会，听取大家的意见和建议，参加凭吊西路军牺牲烈士的遇难处和被俘人员的关押处。作为一个老共产党员，我这样做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要缅怀先烈，教育后人。

　　临近午时，采访结束了。王老要留我在她家吃饭，在记者表示诚挚谢意后，她将我送到了电梯口，操着四川方言对我说：欢迎常来家玩！

　　王定国同志简历

　　王定国，女，1913年出生于四川省营山县。1933年参加中国工农红军，同年加入中国共产党。土地革命战争时期，任中共营山县委妇女部长、妇女独立营营长、红四方面军总政治部剧团演员、化妆股股长等职。参加了长征。

　　抗日战争时期，任陕甘宁边区机关党支部书记，后赴延安女子大学学习，结业后，担任谢觉哉同志秘书。

　　解放战争时期，任中共延安市委妇联主任等职。

　　建国后，任国家内务部党组秘书、机要科科长，最高人民法院办公室副主任等职。

　　王定国同志手迹

　　王定国(中)与陈云、于若木同志合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