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已的捕杀(图)

　　7月24日，云南楚雄州牟定县当地政府组织了大规模的捕狗行动。特别提示

　　和非典、禽流感相比，狂犬病似乎是一种“普通”的疾病；与天花、鼠疫相比，狂犬病并没有引发成千上万人的死亡而改变人类发展的历史。但是，它仍然是一种可怕的疾病

　　近日发生在云南和山东的狂犬病事件，再次使这种疾病进入了人们的视线。

　　狂犬病与捕狗大行动

　　云南省牟定县的居民，从未对狗如此敏感过，他们也从没想到过，这个默默无闻的县城，如今因为狗而成为全国不少媒体的头条，甚至被国外媒体报道。

　　“狗患”是从今年6月开始的。夏天刚刚拉开帷幕时，牟定县的共和、凤屯、江坡等7个乡镇相继传来狗咬伤人或者牲畜引发狂犬病的消息。到7月30日下午为止，牟定县的7个乡镇、12个行政村17个自然村都有了疫情报告。这一个多月的时间里，总共有43个人被狂犬咬伤，经楚雄州卫生部门临床确诊为狂犬病的有4人，死亡3人；有40头（只）牲畜被犬咬伤，其中包括它们的同类———狗，还有牛、猪、羊和毛驴。

　　接下来是一段谈狗色变的日子。在当地政府的组织下，牟定县开展了大规模的捕狗行动，5万多只狗被捕杀，所有的努力是为避免人和动物感染狂犬病毒的事件再次发生。因为大规模的捕狗，各地媒体开始关心牟定。网络上，该不该杀狗的争论也愈发激烈。反对者认为，大规模捕狗是没有必要的，太多“无辜”的狗就这样“惨死”在一场预防狂犬病的行动中。

　　牟定县的争论还未平息，几千公里外的山东省济宁市也启动了捕杀行动，在出现狂犬病病例的16个村，相关部门联手扑杀了半径5公里范围内的狗；半径5公里至15公里范围内，畜牧部门为狗进行了强制免疫。与牟定一样，狂犬病在这个夏天给当地人的生命安全造成了威胁，截至8月3日，济宁市因狂犬病死亡病人16人。8月初，上海市金山区一位居民死亡，被怀疑为被自家的狗咬伤后感染狂犬病毒致死。

　　卫生部7月11日公布6月全国法定报告传染病疫情，当月内地传染病报告死亡623人，报告死亡数位居第一的病种为狂犬病。不时传来的狂犬病人死亡事件以及全国的统计数据，引起了不少省市的关注，例如北京市规定，北京市兽医卫生监督检验所将对犬猫无证交易者处以“重罚”，对一般情节将处以2000元罚款，对宠物健康证造假行为将最高处以5000元罚款。

　　各地疾控和防疫部门的紧张绝非草木皆兵，近年来狂犬病发病人数的增加不能不引起警惕。2005年，广东共有报告死亡的狂犬病例306例，比2004年（245例）上升了24.9％，是近10年来的最高峰。卫生部《全国狂犬病监测方案（试行）》中的数据是，在2004年我国法定传染病总死亡构成中，狂犬病死亡人数大约占三分之一，“广西、湖南、江苏、安徽、湖北、广东和贵州等省区近年来疫情持续上升，疫情形势十分严峻”。

　　破坏神经系统的魔鬼

　　与鼠疫、天花、流感等曾造成人口大批死亡，并影响人类历史进程的传染病相比，狂犬病可以说是一种“沉默”、“低调”的疾病，但它的凶险之处是100％的病死率，一旦发病，难逃一死。“导演”这样残忍结局的祸首，就是狂犬病毒。

　　显微镜下，狂犬病毒的外形让人感到不舒服，它的形态就像子弹，让人联想到战争和屠杀。事实上，病毒一旦侵入动物或者人体，一场屠杀就开始了，直至它们彻底杀死被感染体。

　　狂犬病毒的宿主可以是狗，也可以是其他哺乳动物，如狐狸、浣熊等啮齿动物和蝙蝠等野生动物，猫、牛、绵羊、骆驼这些家养动物，也能受到感染并把病毒传染给人类或其他动物。病毒“子弹”是通过伤口或与黏膜表面直接接触而进入被感染动物的体内的。如果一个人被感染狂犬病的狗咬伤，狂犬病毒就通过狗的唾液注入到人的伤口里，然后，病毒或是在非神经组织内复制，或是直接进入周围神经，并到达中枢神经系统。如果病毒侵入部位越靠近中枢神经系统，潜伏期就可能越短。这个时期可能是2周，也可能是6年，当然，历史上也曾有10年、20年的极端纪录。

　　狂犬病毒在中枢神经系统中的移动速度估计为每天15~100毫米，沿着神经系统这个主干，病毒开始时向每一根分支弥漫，周围神经感染后，邻近某些非神经组织，比如唾液腺的分泌组织也会受到感染。这就是被感染的动物咬伤其他动物后，唾液可以成为传染病毒载体的原因。

　　发病时，狂犬病毒已经广泛分布于身体内，刚开始的时候，个人临床症状通常是无法进食，接着是诸如幻觉、焦虑、兴奋、糊涂和恐水症等神经症状。病人的临床表现可以分为两种：狂躁型和麻痹型。但不管是虚弱无力还是狂躁，只需几天或几周，病人就会出现休克、昏迷，然后是不可避免的死亡。

　　狂犬病是如此残忍，一旦确诊，医生所能够做的，除了安慰治疗别无他法。在意识清醒的情况下，病人临终前忍受着兴奋或者麻痹症状带来的巨大痛苦，所谓安慰治疗，主要是使用大量吗啡一类的镇静剂，或者是给病人更多情感上的支持。世界上报道过的惟一一例“治愈”病例是一个美国女孩的“狂犬病”，不过，后来被证实，患者不过是由于被狗咬伤后高度紧张引起的神经症状。到目前为止，医学对狂犬病束手无策。

　　所幸，狂犬病毒还不会在人和人之间传播，就像禽流感还未被证实具有人间传播的能力一样，狂犬病还不能造成人群中的大规模传染。狂犬病毒通常通过咬伤或黏膜感染，血液或者尿液都不是它的传播介质，而且，这种病毒很难抵抗如去垢剂、紫外线等物理环境对它的破坏，所以，这种病毒的传染率很低。

　　但在极少的案例中，发生过因器官移植而感染狂犬病毒的情况，于是，狂犬病让人们又多了一重担心。

　　不得已的“良方”

　　“如果没有狂犬病疫苗，今天的狂犬病将会发展到怎样的程度？”记者问上海巴斯德研究所所长、法国著名病毒学家杜文圣（VincentDeubel）教授。

　　1885年，法国巴斯德研究所的创始人法国科学家路易斯•巴斯德，发明了狂犬病疫苗，从此开创了狂犬病免疫研究的新时代。杜文圣说，如果没有狂犬病疫苗，“狂犬病将成为全球传播的疾病，只能通过残杀患有狂犬病的狗类，和出现典型的神经症状的牛群来控制它的传染”。这些典型症状包括饮食问题、流口水增加、受刺激时乱咬所有东西、行动困难或瘫痪，然后导致死亡。“每年将有成千上万的人类会死于狂犬病”。

　　在此后100多年的时间里，狂犬病终于成为一种可以预防的疾病，即使是被怀疑携带狂犬病毒的动物咬伤以后，也可以注射疫苗进行补救，避免感染病毒。

　　虽然一旦发病就无药可救，但狂犬病是可以被消灭的，北美洲、西欧和南美洲的许多地区都已经证明了这一点。

　　美国每年用于狂犬病预防的总支出估计达3亿美元。在法国，控制狂犬病的累计费用估计为2.61亿美元。一个地区要维持“无狂犬病”的状态代价不菲，因为狂犬病毒是可以寄生在野生动物体内的，我们无法检测和消灭所有带病毒的动物，所以一些曾经宣布“无狂犬病”的地区，也可能再次出现狂犬病病例。

　　但在亚洲和非洲，多数国家还在受累于狂犬病。世界上99％以上的人类狂犬病死亡病例发生在发展中国家，大多数死亡都发生在农村地区，全球人口中的半数都生活在犬狂犬病流行地区，面临感染狂犬病的风险。

　　狂犬病发病与季节没有直接的关系，但在夏天，户外活动时间的增加让人们有更多的机会接触狗和其他动物，杜文圣建议：“要教育人群避免和游荡的狗猫和野生动物（狐狸、蝙蝠、浣熊等）接触。”当然，最有效的办法是开展大范围的强制免疫。

　　“相关动物的强制免疫以及监测和报告系统能够有效地帮助减少和预防狂犬病毒的传播。政府应该实施一贯政策，强制人们给他们家养的猫和狗注射疫苗，控制游荡的动物。这需要巨大的成本，亚洲国家在狂犬病预防方面存在许多困难。”杜文圣说。

　　杜文圣认为：“当狂犬病成为一些国家的地方病时，除了对被咬伤的病人接种疫苗，人们最好杀掉咬伤人类的动物。”隔离那些怀疑携带病毒的动物无疑是最“仁慈”和有效的方法，但这样的行动成本昂贵，捕杀危险的动物，至今还是不得已的“良方”。（据《新民周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