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老院的大学生和他的院长爸爸

　　本报首席记者 王萌

　　7月24日，黑龙江省甘南县平阳镇敬老院内阳光普照。一个皮肤黝黑的年轻人正深情地回顾着自己的人生经历：“我叫张新德，是甘南县第二中学2006届应届毕业生。我生在敬老院，长在敬老院，尽管坎坷，却很快乐。因为我生命中不缺爱。”

　　爸爸死了我可怎么办

　　新德爸是抗美援朝的残疾退伍军人，六十多岁进了敬老院，此前未婚。新德妈是个连吃饭都要人伺候的痴呆人。1986年，经敬老院的撮合，新德妈嫁给了新德爸。第二年，四十多岁的新德妈竟生了个胖小子。

　　小时候的记忆对新德来说充满阳光，高大瘦弱的父亲呵护着他。每当他摔倒就会有人将他扶起，拍打腿上的尘土，每当食堂开饭，热腾腾的饭菜总是第一个端到他的面前。

　　转眼间，新德上了小学，此时他开始初尝人生的艰辛。新德上小学的学费只能从爸爸有限的退役金和在敬老院里干活的钱中出。三年级开学，老师对新德吼道：“张新德，赶紧回家取学费，否则你就别来上学了！”第二天，新德爸东借西凑弄到了学费，拉着新德的手把他送了回去。

　　新德在一天天地长大，爸爸也一天天地变老，终于有一天，新德爸得了脑血栓卧床不起。老人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牵挂，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新德。他要是不在了，谁来照顾年幼的儿子呢。老人的眼光里满含着忧虑，拉着儿子的小手不愿松开。1998年洪水之后的一天，老人带着遗憾离开了人世。

　　爸爸去世了，妈妈是个痴呆人，年幼的新德只能自己照顾自己。从此，敬老院的食堂里多了一个幼小的身影，他每顿都要打两份饭，一份给妈妈送过去，然后才坐下来狼吞虎咽地享受自己那一份。

　　我有个院长“爸爸”

　　1998年，敬老院里来了新院长，他叫刘立伟。刘立伟以前当过老师，在当地公安局当过警察，接手敬老院时三十多岁。他找到新德说：“你想继续上学吗？”新德低着头，怯懦地说：“想，但我知道是不可能了……”

　　“想就好，从今天起，院里支付你一切费用。我从前就是因为家穷无法继续深造，所以我不会让你辍学的！”刘院长说。原来，刘立伟一个朋友的妻子是新德小学的老师，她把新德的情况告诉了刘立伟。

　　爸爸故去，母亲又聋又哑又是弱智，新德心中自觉低人一等。他不敢正视院长，每当学校让他交学杂费的时候，他就写一张小纸条塞到院长办公室。时间长了，刘立伟感觉到了。他对新德说：“看着我！你要做个男子汉。”他用手使劲拍了一下新德的肩膀，新德仿佛感觉到一股力量传遍全身，这是有生以来他上的第一堂人生课。新德发奋学习，年级排名总是保持第二到第四之间。

　　然而，到了初三，由于新德上学占用其他院友生活费，个别院友上访，给院长带来了很大的压力。新德收拾好书本准备退学。院长突然来到他的房间说：“新德，别多想，其实这个是我意料中的事，你别担心，只要我当院长一天，就不会让你辍学。生活中总会有许多不开心的事，试着去调整，我们总不会因为一点点小事而把大事耽误了！别太多想，知道吗？总有一天，他们会理解的。”

　　一股暖流突然在新德的心里奔涌，他的眼睛湿润了。

　　学校生活的悲与喜

　　一次过端午节，新德和往常一样在班级上自习，突然班主任来了，把他叫到办公室。老师说：“张新德，今天是端午节，老师没有什么好送给你的，你就收下这两斤鸡蛋吧！”新德连忙说：“不用了老师，我早晨吃过了。”“得了，你别骗我了，即使吃过，拿着老师的，以后再吃不也行吗？好了，你别拒绝了！难道你还不让老师尽一些微薄之力吗？孩子，请永远记住这样一句话：在这个世界上，贫穷是在所难免的，男子汉，只要努力，别人有的，咱自己也会有。”“好，老师，我收下了。”新德眼里噙着泪花。

　　新德是班里最穷的学生，从小到大没穿过新衣服，直到上高中还穿着敬老院统一发的棉袄。他的贫穷自然引起了班里有些同学的蔑视。

　　一次，他和班里一个高官子弟分在一起扫除。新德干活的时候，对方却坐在桌子上一动不动。新德说了他两句，没想到对方却勃然大怒，“你这个敬老院的要饭的，你一个人干活怎么了，你就配扫地。”新德被气得满脸通红，头脑中只有一个念头，冲过去狠揍他一顿。可是，他握紧拳头，还是努力控制住了自己。

　　双休日回到敬老院，新德把这件事告诉了刘立伟。院长语重心长地说：“孩子你做得对，你生在敬老院这不是你的错，不要在乎你的出身，好好学习，用成绩回应那些看不起你的人，记住要善待自己，你一定能改变自己的命运。”

　　走出阴霾，迎接阳光

　　新德高二时，几个敬老院的老人联名上访到平阳镇政府。他们的理由是：院友每人每年财政拨1500元，张新德一年花七八千元，本来可以餐餐有肉，现在却得好几天一顿。

　　得到这个消息，新德第一次失眠了。第二天，他绝望地坐上了客车，回到了敬老院。

　　“院长！”新德泣不成声，跪倒在地：“你别硬撑了，你一个月工资才500元，本来你家的生活就不富裕，还要供你的女儿上学。我不会让你们受连累的，这简直比让我死还要难受，我不读书了！”

　　“啪”的一声，一个耳光扇在新德的脸上，刘立伟强忍着泪水说：“没出息，我就是砸锅卖铁也得供你。如果你能上大学，我就供你到大学，甚至硕士、博士。想想，院里的工作人员知道你被子太薄，几个人连夜给你做了一个大被。你大师傅姐姐听说你放假回来，一个人4点就开始忙着做你爱吃的发面饼。如果你真的不顾这些，只能说明你是一个忘恩负义的人……”

　　“院长，我上学，我一定会努力学习，不再说不念了这类的混账话。”新德在办公室里哭了一下午。

　　这件事发生后，平阳镇政府进行了调查，他们认为敬老院的做法尽管不符合规定，但是情有可原，镇领导表示支持，并给敬老院特批了一部分钱物，用于资助新德继续求学。

　　冲出阴霾迎来阳光，张新德全身心投入到备考当中。6月7日，张新德带着院长的嘱托走上了考场，他以572分的成绩考入了齐齐哈尔大学数学系。

　　7月24日，刘立伟满怀喜悦，他正在为自己培养出来的大学生筹措大学的学费。据介绍，在得知中国青少年发展基金会开展“圆梦大学”活动后，甘南县团县委积极与省青少年发展基金会沟通，将张新德的情况进行了上报。看到有关张新德的汇报材料，青基会的有关人员被深深地打动，他们除了为张新德提供帮助之外，还通过媒体向社会呼吁救助。现在，平阳镇敬老院内来自全国各地好心人的捐款电话不断。

　　刘立伟说：“感谢社会的关心，我一定要将新德送入大学的校门，如果可能的话，新德今后还要继续深造下去，不但成为全国第一个敬老院里培养出来的大学生，还要成为第一个敬老院里培养出来的博士生。”

　　张新德接受采访时说：“我会把我命运的不幸看做是一种幸运。正是因为它，才使我感受到一份份真切的情、一份份沉甸甸的爱。我会小心翼翼地把这一份份真情收藏起来，储存在记忆深处，我会让命运的阴影变成碧海蓝天，用真情去拥抱生活，拥抱明天，回报每一份真情！”

　　（生活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