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爱情成为回忆

　　■文/丁国强

　　《十九世纪的爱情》是司汤达对爱情的追问反思之书。1818年，司汤达在意大利米兰期间与超凡脱俗、美丽浪漫的玛蒂尔德伯爵夫人相遇，从此陷入疯狂的追求之中，备受爱情的折磨，但是玛蒂尔德却拒绝了他。这段没有结果的恋情使司汤达沉浸在对爱情的遐想和梦游之中。他在书的开头引用了英国小说家瓦尔特·司各特的小说《海盗》中的一句话：“

　　爱情是超越于庸俗生活的心灵产物。在司汤达那里，爱情既是一种激情爆发，又是一段起伏不平的心路历程。爱情把司汤达带到了内心的幸福之中。

　　“一次即兴的机敏答话足以使我梦想整整一夜，使我清清楚楚地看见了一颗温柔多情、激情澎湃的心灵，或如人们通常所说，浪漫的心灵———它使你午夜在偏僻的树林中和恋人一起散步的普通乐趣高于国王们的幸福。”爱情是一种焦灼期待，一种无边想象，一种幸福心情。爱情不仅能够考验一个人的耐心，而且也可以丰富一个人的精神世界，因为爱情是一种心灵召唤，它催动人们去寻觅，去探求，永不放弃。精神之恋容易将人置于绝望的境地。但是，正是由于在现实生活中的虚无结局，爱情才具有了一种内在的深刻性。其实，爱情的发生、弥漫与消失这一过程远比将爱情迫不及待地转化为婚姻更加重要。司汤达很清楚地意识到，在坚硬的现实面前，爱情是个易碎品。“只有通过想象你才能相信，你所爱的女子身上确实存在各种优点。”

　　爱情建造了幻想的殿堂，这是令人神往的精神故乡。爱情的美丽其实是与幻想程度成正比的，一个不能提供广阔的想象空间的爱情是干瘪单调的。沉湎于爱情想象中的人是痛苦的，又是幸福的。意义正是在这种寤寐思服、辗转反侧的过程中产生。爱的沉思让人变得空灵、缥缈，这种幻觉能够让人脱离世俗的常态，呈现出一种神经质症状。所以，我们根本不能按照心理医生的嘱告来安排自己的爱情。为爱而疯癫的人是可爱的，他们是势利时代中的另类。

　　爱情不是抵达幸福的途径或手段，而是幸福本身。印度哲学家克利希那穆尔提说：“只有当存在爱时，我们所有的问题才能被解决，而那时，我们将知道爱的极乐和幸福。”幸福并不是爱的表象，而是潜藏在爱的过程之中。爱情可能会在瞬间激发，但是，爱情的魅力在于它的展开。爱情是一种难以复制的经历。真正的爱情不论结局如何，都不是徒劳的。

　　爱情总是在希望与绝望间游动。没有享受过失望乃至绝望滋味的人是很难懂得爱情真谛的。司汤达对此体验得无比细微和真切：“在强烈而无报答的爱情中，有时候你突然觉得你不再爱了。这就如同在茫茫大海中找到一道淡水源，你几乎不再享受思念你的情人的乐趣。虽然你屈服于她的苛刻条件，但是对生活没有任何兴趣。你会觉得自己更加不幸。最悲哀、最失望的空虚紧接一种思想状态出现。这种状态虽不稳定，然而它却发现大自然呈现出新颖、强烈、有趣的面貌。”

　　爱情在绝望的边缘迂回曲折，既让人感到暗无天日，又让人体会到这份艰苦情感经历的精神分量，甚至还会从内心中生发出一种骄傲来。爱情可以让一个人高贵，让他势不可挡地去投入生活。当爱情成为回忆，这刻骨铭心的记忆就会化作一只灯盏，给漂泊的人们送来一丝温暖，一种敞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