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岭深处的夫妻局长(图)

　　出门前妻子常常要帮助一下丈夫。

　　换成摩托车后跑一个“片”也需要4个小时以上。

　　“电信局长”正在处理业务。

　　文／图记者姚村社

　　■核心提示

　　这是一对特殊的夫妻。20年前丈夫以“业务承包”的形式包了秦岭深处一个乡的邮电所，一年之后新婚的妻子欣然加盟，从此，女主内男主外，唱起了“二人转”。邮电正式分开后，夫妻二人分别荣升“局长”，一人主管邮政，一人主管电信，只是他们的手下并未有一兵一卒，并且连“身份”问题都未解决……沿着210国道往秦岭深处走，有一个叫喂子坪的地方。此地不大，但过去却还是一个乡政府所在地。6年前乡政府撤了，喂子坪作为一个行政村归长安区滦镇街道办事处管辖。公路东侧的山脚下有一排很不规则的建筑，高高低低，错落有致。其中4间灰不溜秋的平房与周围近几年来兴建起的餐馆等比较起来显得有点委琐、破败，惟一显眼的是门前那“中国邮政”、“中国电信”的招牌，由于房子低矮，电信招牌离地只有1米多。本文的主人公在此工作、生活了20个春秋，创造了许多或动人或精彩或苦涩的故事……

　　“业务承包”注定了特殊人生

　　记者慕名来到这公路边上的4间“平房”时，“邮政局长”王民生并不在，作为女主人的“电信局长”郑西琴身着制服正在电脑前忙碌着。几分钟后，同样身着制服的王民生风风火火地从外面冲了进来。在夫妻二人的共同介绍下，记者方知这4间“平房”的不同功用：正门这间算是真正的工作间，粗糙的细钢筋栅栏将房子前后一分为二，栅栏前为顾客活动的区域，栅栏后的工作空间也很拥挤，电脑顺墙而置，中间两张木桌并排靠着，余下的只是一个六七十厘米宽的过人通道；工作间一侧是电信的机房，另一侧就是“夫妻局长”吃饭、睡觉、生活的房间了；出正门朝右，紧靠卧室的那间有个小门，里面摆放着几样简单的灶具，那就是“夫妻局长”的伙房。

　　大概因为父亲本来就是一个邮电职工，从小的耳濡目染使王民生对邮电工作产生了一种天然的喜爱。喂子坪地处偏远，最远的大坪村至今不通邮，从大坪再往南就是宁陕县了。过去在此工作的邮电职工生活多有不便，邮电部门有意实施“业务承包”。王民生出生在长安东大街办罗汉洞村，就在秦岭脚下，他对大山一点也不惧怕。1986年秋季，24岁的他放弃了正在学的木匠手艺，与长安邮电部门签订了喂子坪邮电所“业务承包”协议书。该协议书的分量并不轻，它规定了报刊费等不同的业务指标，并逐月考评，你完成任务后才能领取工资。当时，邮电所有两位老职工，一位姓王，一位姓尚，他们带了王民生1个多月。聪颖的王民生很快将这“一套”学会后，邮电所就包给他了。虽然只是一个乡邮电所，但要周转开，至少得两个人。王民生起初在喂子坪村雇了位40多岁的中年人，此人干了两个多月后就走了，王民生又找来自己的妹夫帮忙。次年“五一”，王民生与长安内苑村的郑西琴结为百年之好。郑西琴可是个贤慧的媳妇，因为在此之前已经在长安五星支局学习了1个月的电信业务，二人5月1日结的婚，5月6日郑西琴就随丈夫“上了山”。在丈夫和上级业务人员的指导下，郑西琴很快也适应了工作，译报、汇款、包裹以及分发信件等等，都能拿得下来。从此，女主内男主外，夫妻唱起了“二人转”。艰辛的人生也就此开始。

　　一辆“永久”顶多骑上三四年

　　虽说是一个小小的山村邮电所，喂子坪的管辖范围可不小。上下两“片”全在深山沟里。“上片”有6个行政村10个自然村，还有道班、林站、庄园4个单位，最远的鸡窝子村有18公里；“下片”有7个行政村14个自然村，也有3个单位。这任何一“片”骑自行车跑下来都得六七个小时，遇到汇款和挂号信多的时候，时间更长。一天只能跑一个“片”，今天跑了“上片”明天就跑“下片”。王民生生得高高大大，又正值青春年华，但由于是山路，很不好走，特别是“下片”的路，一天下来，总感到累得够呛。夏天，王民生出门前一般要带上雨具和包括毛衣在内的厚一点的衣服，有时干脆把厚衣服穿在身上，因为深山里的许多村子“凉快”得有点冷，衣服不厚点就可能感冒；如果忘了带雨具，那要看运气好不好。要是恰巧碰到下雷阵雨或暴雨，就只有四处躲避的份了。在前后不着村的地方，只能就势在大石头或悬崖下避一避，一时找不到这样的条件，就只能变成“落汤鸡”了。正因为此，王民生夏天里常常感冒。冬天，更不好办，深山里常常冷得人发抖，遇到下大雪，车子就只好推上走，要是遇到化雪，就成为车子“骑”人了。

　　1999年9月的一天下午，王民生完成当天的投递任务沿公路从“上片”返回时，天突然下起了雨，过了黑口村后，有一个陡坡，由于路面湿滑，王民生轻轻刹了一下闸，谁知自行车就侧翻了，人被硬生生地摔倒在地，左胳膊骨折了，脸也蹭破了。郑西琴闻讯赶到后，已经是下午六七点，赶紧在黑口村雇了一辆吉普车，将丈夫送到子午骨科医院，被确诊为骨折。两个多月后，王民生的左臂才勉强可以活动，前后花了380元，本想在单位报销，但人家说他们没交每月10元的人身意外保险，不能报，夫妻二人只好认了。

　　那时候，王民生骑的是上面配发的“永久”牌邮政专用自行车，由于工作量大，山路难行，车子破旧程度很快，尽管修了又修，但一辆车子顶多用上三四年。2000年，王民生花5000多元咬牙买了辆嘉陵“125”摩托车，总算告别了自行车送报的历史。

　　妻子郑西琴的工作也不轻松。刚“上山”时，汇款、包裹以及分发信件都是她的活，那时候电报业务繁忙，译报一直是她的“专利”，到2003年才基本没有了。1998年8月，邮电正式分开后，郑西琴就更忙活了，因为发展电信业务的任务横亘在眼前。郑西琴通过上门宣传、捎宣传单、委托村干部宣传等形式，鼓励群众安装电话。同时，她在服务方面狠下工夫，哪段线路或谁家的电话出现问题，她总是在最短的时间内想法设法解决。有时上面来人拉线或维护线路，她总是跟随进山，忙前忙后。喂子坪地区的电信业务在短期内有了很大提升，郑西琴功不可没。不说别的，该地区500多个电话号码，她能记住80％以上，许多人查本地电话直接找她，她一般不用看就能准确地说出来。

　　工作没少干，夫妻二人的生活却很艰苦。记者在其伙房发现，除了米面以外，就是几个土豆和两个花白，连鸡蛋都没看到，更别说鸡鱼之类的东西。郑西琴给记者这样说：“咱的生活一直就是这样。不怕你笑话，冬天我们主要吃酸菜、泡菜和大白菜。有时候大雪封山，连粮都得断了。”

　　最盼望能解决“身份”问题

　　尽管王民生夫妇不愿多谈待遇问题，但记者了解到，这些年来，他们的待遇的确不高。王民生当初“业务承包”时，每月连5块钱的修车费算在一起是55元，到1989年涨到105元，以后又涨到300元、360元。1996年增加了“业务提成”，好的时候能挣500多元。邮电正式分家后，工资固定为400元，外加百余元的提成。郑西琴先后拿过160元、260元、350元，去年涨到400元。

　　王民生老家有65岁的母亲，还有87岁的奶奶，儿子王坤上完小学二年级就送到老家与奶奶一起生活了。家里有3亩多地，收的粮食只够包括王民生夫妇在内的全家人吃。儿子上高中这几年，学杂费、生活费，加之转来转去，花了两万多元。长期以来，日子过得很紧巴。

　　日子紧巴一点倒也罢了，一直压在王民生夫妇心头的还是“身份”问题。原因只有一个，当初只是“业务承包”。如今，郑西琴虽然也没个啥名分，但电信部门给她办理了“三金”。王民生在山区勤勤恳恳地工作了20年，到现在别说混个正式职工，连系统内的“劳务工”也算不上，只有转成“劳务工”后，本系统才给办“三金”。听说附近一位上世纪90年代才被招进长途线务局的农村人被转为正式工后，夫妻二人自然有些感慨。采访结束时，郑西琴意味深长地告诉记者：“邮政系统这几年招的临时工每月都能挣600多元，我的一些同学曾惋惜地说我，你们不聋又不傻，何苦呆在深山里干耗呢？不管怎样，每当听到这些，咱心里总不是滋味。但山里的活总得有人干呀！”

　　人物档案

　　王民生，男，高中文化，44岁，出生在长安东大街办罗汉洞村6组。郑西琴，王民生之妻，高中文化，41岁，出生在长安内苑乡内苑村9组。1986年秋季，王民生放弃正在学习的木工手艺，与长安邮电部门签订了喂子坪邮电所“业务承包”协议书。次年，郑西琴亦加盟“业务承包”，一干就是20年。夫妻二人对工作认真负责，不仅报刊、邮件投递及时准确，而且在力所能及的条件下为群众义务服务，口碑甚好。邮电正式分开后，王民生主管邮政，郑西琴主管电信，被人称为“夫妻局长”。如今，喂子坪地区的邮政业务量在同等的长安山区一直名列前茅；固定电话由当初的4部发展到现在的500多部，24个自然村村村通了电话。其中有80％以上办理了“来电显示”，话费包月的固定电话也达到50％以上。

　　公众眼中的主人公

　　黎元坪村村民万存华：我今年60多岁了，行动很不方便，儿女都在外工作，每次汇款来了，都是民生给我把啥手续都办好，送到家里，我没有跑过一次路。我家的电话费也是我把钱给民生，民生帮我交的。民生他们两口子确实是好人。

　　喂子坪村某饭店老板徐艳玲：王民生两口子确实不容易，他们家本来在山下面的平原上，在这深山里一呆就是20年，连儿子都没办法好好照顾，孩子一直和奶奶生活在一起。现在哪个人不重视后代的教育呀，他们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他们门店外牌子上写的营业时间是上午9点到下午5点，但实际上他们开门的时间是上午8点，关门的时间是下午6点，每天要多工作两个小时。说起服务态度，更是没说的，经常给那些身体不好、行动受限的老人捎汇款、捎包裹。有些人的亲戚住得比较远，有的在山上，衣服之类的东西他们也给捎。还给喂子坪中心小学的学生捎钱、捎馍。

　　喂子坪村党支部书记谷小平：王民生、郑西琴夫妇“承包”邮电所20年了，可以说在山区奉献了20年，值得媒体宣扬。王民生很能吃苦，投递报刊、信件很负责、很及时，没有出现过啥差错，群众评价很高。他媳妇管电信，业务不错，线路或电话有点啥问题都能及时解决。他媳妇也会宣传，咱这一带山村的电信事业这几年发展很快。山区确实需要他们这样既能吃苦又能干的人。“夫妻局长”是大家对他们的尊称。儿子以父母为骄傲

　　记者：十几了？上高几？王坤：十八了，今年高中已经毕业了。记者：听说你求学的经历很曲折？

　　王坤：对的。我小学一二年级在喂子坪小学上，以后又转到祥裕中心小学，一直上到初二。初三又转到东大中学。高中第一学期在五星中学上，其余在长安二中上。

　　记者：今年考了多少？王坤：不好意思，离二本差36分。记者：现在有什么打算？王坤：补习一年继续考！

　　记者：如果父母当初不“承包”喂子坪邮电所，不到山里工作，你完全可以一直在平原上安安稳稳地上学，父母也可以在学习上关心帮助，或者为你的学习和生活创造相对好的条件。对这个事情，你怎么看？

　　王坤：这一方面过去我想得不多。我并不想说啥大话、套话，但父母在山区奉献了他们的青春年华，值得我敬佩，我有时甚至为他们骄傲。我的学习可能因此能受一点影响，但不大，学习主要靠自己的努力。

　　记者：对未来信心如何？

　　王坤：那还用说，我会发奋的，叔叔，一年以后你就听我的好消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