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公司就有4000万车贷坏账 车贷担保公司卖车事件的背后

　　本报记者 王伟琳 姜宏君

　　2003年7月哈尔滨车贷险被叫停以后，车贷险这块大蛋糕被迅速刮分，民营担保公司如雨后春笋般涌现，消费者只须通过担保公司的信用审核，由担保公司开具《担保确认书》，银行就会向其发放汽车贷款。据不完全统计，2003年到2004年，哈市开展车贷业务的担保公司增加了近20家，其担保额已占汽车消费贷款的90%以上。但是随着担保公司的问题不断

　　事件

　　车贷担保公司将车转卖，我被银行起诉

　　三年前，哈市市民徐隆雨通过担保公司从银行贷款27万余元购买了一辆重型货车。使用了半年后，由于三个月未偿还贷款，担保公司强行将车扣留并被告知其所剩贷款由担保公司负责偿还。可是，事隔一年后，徐隆雨接到法院的传票，他因未按约定时间还贷而被银行起诉。徐隆雨几经周折将车找回后，却发现车早已被担保公司卖掉，而且改装之后的车辆已经重新落在他的户头上，可是车主并不是他。担保公司总经理也很无奈：仅他一家担保公司就有4000万的车贷坏账，扣车转卖也是无奈之举。据了解，哈市这样的车贷担保公司已由三年前的20余家萎缩到目前的3家。

　　贷款买车遭遇非法扣押

　　2003年5月，正值非典期间，哈市出租车司机徐隆雨因生意惨淡，和朋友达成协议：徐隆雨以车入股，二人合作跑长途运输。当年6月，由黑龙江鸿林投资担保有限责任公司（以下简称鸿林公司）做担保，徐隆雨与中国银行开发区支行签订了《汽车消费贷款合同》，贷款27.2万元，借款期为3年，按月分36期还款，车辆的登记证抵押给银行。随后，徐隆雨向鸿林公司缴纳了5600元的担保费用。车开回哈尔滨后，汽车销售公司为徐隆雨办理了农垦R字头的车牌。

　　8月初，徐隆雨满心欢喜地开始跑起长途运输。可是这份喜悦仅维持了一个多月，合伙人冯长龙便提出独自跑长途，于是双方达成协议：车辆归合伙人冯长龙所有，并由冯长龙归还余下的银行贷款23万元，此协议还在公证部门进行了公证。2004年刚过完年，鸿林公司的工作人员便找到徐隆雨，要扣车。此时徐隆雨才获知，该车已有三期贷款未还。后来，在鸿林公司的帮助下，车很快便找到了。可是当徐隆雨、冯长龙与鸿林公司商讨解决办法的时候，停在鸿林公司楼下的重型货车却不见了。在随后的两个多月里，徐隆雨和冯长龙天天到鸿林公司要车，却一直无果。2004年8月，“当时扣车的鸿林公司的总经理吴友义说，车你别要了，欠银行的钱我们还。”徐隆雨说：“我想赔钱买个消停也好，就同意了。”2005年7月，徐隆雨接到银行代理律师的电话，才知道他的车已多期未还款。车不在自己手里，贷款却还在自己的名下，徐隆雨开始发动朋友帮助找车。

　　徐隆雨印了400张寻车传单发往高速公路口，听到自己车的消息，便立刻开着出租车前往，因此跑了很多冤枉路。他曾到过青岛、烟台、北京、沈阳等地寻车。在沈阳回哈的必经之路上，他一守就是三天，24小时不敢合眼。

　　终于有一天，朋友告诉他，他的车正从北京回哈。于是徐隆雨开车在双城等候，并一路跟回哈市。因为车头的车牌是原来的黑R13650，但挂车的牌照已由原来的黑R1961变成黑R1786，而且挂车由原来的两桥变成了三桥，徐隆雨不能确定这台车是不是自己的。车停下后，徐隆雨钻到车下查看车架号，确定这台车就是自己的。于是找到司机质问，可是司机称自己就是徐隆雨，还拿出了证件。直到徐隆雨也拿出证件，对方才承认自己叫孙晓峰。

　　在当时中行代理律师与双方当事人的谈话笔录上记者看到，该车是孙晓峰的父亲孙柏军从一个名叫苏洪伟的人手中买的，当时付了92500元。鸿林公司认可了这次交易，并给了一个还款计划单，还款用汇款的形式，收款人是张长宏。孙柏军一共给此账户还款97185.4元，是还款计划单的第七期至第十七期。可是这笔钱哪儿去了？银行起诉徐隆雨的起诉书中称，徐隆雨违反合同已逾十六期，共欠银行本金和利息20余万元。法院判决这笔钱依然属于徐隆雨的债务。

　　出现了以上的问题，徐隆雨不明白：鸿林公司将车收回为什么还要让自己承担还贷责任？他多次找到鸿林公司，可是鸿林公司始终没有给他一个明确答复。

　　鸿林公司：扣车转卖也很无奈

　　采访鸿林公司颇费周折，因为这家公司竟然没有一个固定的办公地点。

　　23日，按照徐隆雨提供的地点大民兴街222号，记者一行没能找到鸿林公司，询问附近的人们，这些人无一例外地表现出了不同寻常的警觉，上上下下打量记者之后冷冷地说：“不知道。”记者通过114查询鸿林公司的地址和电话，可是电话是空号，找到114提供的地址却发现这里是一家汽配商店。

　　25日，徐隆雨领着记者再次来到大民兴街222号附近寻找鸿林公司，此前，他几次和鸿林公司交涉，也都没能进到该公司的办公室，只是在这附近的路边交谈的。寻找了很久，徐隆雨同样也没能找到鸿林公司的办公室。正当记者和徐隆雨要返回时，徐隆雨一眼看见吴友义坐在停车场上的一辆破车里。

　　记者表明身份，吴友义很激动，通过艰难的对话了解到，吴友义主要负责该公司的清欠工作，吴友义承认了鸿林公司的确把徐隆雨的车辆给卖了，但那不是他负责的范畴，“现在我们公司还有4000多万元的坏账，我的工作就是追车，追回来之后公司怎么处理我管不了。”

　　询问该公司的办公地点，吴友义说：“现在公司没有固定办公地点，办公就在这辆车上。”

　　据了解，黑龙江鸿林投资担保有限责任公司成立于2002年5月，是我省第一家非金融民营企业。公司注册资金5000万元，主要开展的是汽车、房产消费贷款担保业务。

　　某担保公司经理李明（化名）从事车贷担保业务已有三年。据李明透露，鸿林公司最兴盛的时期是2003年，此时正逢“车贷险”停办，哈市担保行业迅速发展起来，民营担保公司在购车信贷中充当了保险公司的角色，为个人购车提供担保成为其主营业务。2003年时，其一家的营业额即占到哈市场份额的一半。该公司于2004年后期开始衰退，现在的鸿林担保公司已不再受理新的车贷担保业务，基本在处理善后业务。

　　对于徐隆雨一案，黑龙江闻明律师事务所的邢文锋律师说：“担保公司有权让贷款人继续偿还贷款，贷款人如不能按期偿还，担保公司也可以起诉贷款人，同时申请法院对贷款人实行财产保全，以维护自己的权益。但是鸿林公司没有扣车和卖车的权利，强行扣留他人财产擅自处理涉嫌犯罪。而且该公司将车转卖后并没有将钱还到银行，这是一种非法的占有行为。”

　　车贷担保公司清欠有四招

　　据了解，很多担保公司都设有专门的清欠部，由专人负责催讨清还贷款。对于长期拖欠贷款或累计多次不还款的“老赖”，清欠人员也形成了独有的一套催款手段。最常用的办法就是扣车。

　　24日，李明向记者讲述了行业内的一些内幕。担保公司催款有四招：电话催讨，上门通知，制造“舆论”压力和强行扣车。据李明介绍，贷款人第一个月未按期还款时，清欠人员会打电话提醒；如果第二个月还是未上门还款，清欠人员便会到贷款人家张贴银行发出的催款通知；如果到第三个月还是未见还款，那么清欠人员就要使出“杀手锏”———通过制造“舆论”压力或强行扣车迫使贷款人还款。

　　制造“舆论”时，清欠人员不会直接找到贷款人催债，或假装敲错门而向其邻居催讨贷款，或找到贷款人的亲戚朋友，让他们提醒贷款人还贷。“如果一个人常被催债，在别人看来这个人的品质一定有问题，那么就会疏远他。通过制造‘舆论’压力孤立‘老赖’，为‘老赖’制造心理压力。这是一个比较有效的办法。虽然有时清欠人员的言语会过激，但不会与他人发生冲突，发生冲突一般是在后期扣车阶段。”李明说。

　　据了解，在催款时扣车是最常用的手段。据了解，一般贷款人在签三方协议时，会清楚地规定如果贷款人累计超过六个月不还款或连续三个月逾期不还款，银行或担保公司有权滞留车辆。“正确的程序就是通过诉讼，由法院来执行扣车。但是诉讼程序一般需要三到五个月才能完成，而这段时间贷款人须偿还银行的费用，银行会从担保公司的保证金账户内扣除，为了及时讨回钱，担保公司就会自己想办法把车弄回来。”李明介绍说：“清欠人员会通过客户留下的信息如家庭住址、工作单位等来寻找客户，确定车辆的行踪。一旦发现车辆，首先会悄悄跟踪，确定这台车停放在哪里，随后派人采取手段强行扣留。”据了解，强行扣车时，清欠部门通常会派出两台车、六七个人。扣车时，一般会在银行有关人员的配合下并出具相关证明。虽然通常不会采取过激的手段，但有时也无法避免因贷款人不配合而发生冲突。李明称：“其实这种方法也不合法。”

　　车贷担保公司萎缩至三家

　　曾经在哈市非常风光的担保公司真的会落魄到如此地步？李明直言：“这没什么好奇怪的，哈市的车贷担保公司萎缩得非常严重，当初的20多家到现在只剩下3家。”

　　据了解，在担保公司成立之初，公司对贷款人的贷前调查把关较严。“但发展到后来，有的公司只要贷款人提供收入证明或营业执照便会出具《担保确认书》。”李明说。近两年随着车价的一再下降，“以车顶贷”现象异常严重，致使众多担保公司为车所困，担保公司成了“二手车行”。这类情况最易发生在还款一年后。李明说：“对这类车，担保公司一般会与车主答成协议将车卖掉，所得车款归还银行贷款后，余款将退还给贷款人。但是像徐隆雨这样被担保公司私自卖车的例子也不少见。通常是担保公司在扣车后会多次联系当事人，但当事人不出现或达不成协议，为了尽快套现，一些公司便会采取私自卖车的方式。”

　　李明曾做过清欠工作，工作中最棘手的问题是人车失踪。如果贷款人的车牌没有更换，车辆还在哈尔滨正常行驶，那么他们还可以在马路上碰运气，但如果这些线索也消失了，就只能将这笔贷款视为死账，任由银行从公司的保证金中扣除贷款。

　　在车贷担保业务里，以重型卡车的风险最大，而重型卡车出现逃贷和坏账也是最多的。重型卡车一般跑长途货运，车辆难控制，而且一旦发生重大交通事故，保险公司赔的钱也远远不够偿还贷款。虽然重型卡车的担保金收取比例最高，但2003年时，一辆贷款十万、期限三年的重型卡车的担保费仅有2000多元。

　　李明介绍说，银行提高保证金比、严格审查贷款人资格也是造成车贷担保萎缩的一个原因。在2003年时，一家担保公司的注册资金应在3000万元以上，银行收取保证金为1：25，即存1万元保证金将得到25万元的贷款，以此计算，在当时得到一个亿的贷款才只须存400万的保证金。一家担保公司注册资金为5000万，业内人士推算，这家公司从银行所得贷款已超过其抵押金的几倍甚至十几倍。近一年来，银行已把保证金的比例提高为1：10，而且在对客户审核时更为严格，不再像以前那样只要提供收入证明或营业执照就可以办理贷款。有的银行更提出极为苛刻的要求，让担保机构在银行存入1∶1的保证金，即存100万元才能贷100万元，直至客户归还贷款。这样一来，担保机构的作用也就无从谈起了。“我进入这行三年时间里，最多时哈市从事车贷担保的公司有20多家，但现在还做车贷业务的仅有3家，而这3家也只是在维持。”李明说。

　　（生活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