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起帆的“种树四步论”

　　本报记者鲁哲

　　今年5月10日，在巴黎国际发明展览会上，包起帆一人独得4项发明金奖。展览会主席格雷斯先生激动地说：“在我们105年的历史上，这样令人难以置信的佳绩还是第一次出现

　　1968年进上海港工作时，包起帆只是一个初中二年级文化水平的码头装卸工。30多年来，他和他带领的科研团队先后完成了120多项技术创新，获得41项国家专利。这些成果中，有3项获得国家发明奖，2项获得国家科技进步奖，17项获得省部级科技进步奖，还有21项获日内瓦、巴黎、匹兹堡、布鲁塞尔等国际发明展览会的金奖。

　　今天下午，全国劳模包起帆登上北京人民大会堂的讲台，讲述自己30多年搞发明创新的心路历程。在去北京之前，他接受了本报记者专访。

　　第一步要创新先要有好创意，创意是种子选好树种才能长大

　　要创新先要有好创意。一个创意如同一粒种子，如果种子不好，树就不可能长成大树，结出好的果实。包起帆认定，创新也好，创意也好，都必须是生产实践所急需的，必须是有效益的。做完后锁进抽屉、堆在墙角的项目，包起帆坚决不做。

　　1978年，他在上海南浦港务公司机修车间负责修理码头上的电动式起重机。当时起重机的钢丝绳磨损严重，一个月要换3到4根，司机们叫苦不迭，包起帆也发急。工作之余，他一头钻进机房观察，有时一看几个小时，终于发现钢丝绳损坏是由于绳与绳互“咬”。怎样才能制止“咬绳”呢？回到家，他把缝纫机上的卷线圈拆下来做模型，进行对比试验，结果发明了一种“变截面起升卷筒”，安装后，起重机钢丝绳的损耗从1个月3根减到3个月1根。

　　1981年，包起帆从上海第二工业大学毕业后，回到南浦港务公司，在工艺科当上了工程师。他说：“其实那时我对抓斗一窍不通，是码头的安全问题逼得我开始研究。”当时码头装卸木材，工人要下船舱，先用钢丝绳捆扎木材，再用吊机起吊，这种粗放的作业方式险象环生，事故不断，一年里包起帆就目睹3名年轻的工人兄弟工伤致死。大家谈“木老虎”色变。为让工友们“虎口脱险”，他着手攻关，白天黑夜都在码头上，曾经三天三夜没有脱鞋睡过觉，五天五夜没回家……熬过将近三年的艰辛，包起帆终于研制成“木材抓斗装卸工艺系统”。从此工人们不再需要下船舱捆扎木材，从此码头上再也没发生过一起重大伤亡事故，装卸效率也因此提高了2.67倍。1984年起，木材抓斗革新成果在中国各大码头迅速推广。

　　“木老虎”制服后，他又瞄准了“铁老虎”，那时用人力在船上搬生铁、卸废钢，工人常常累得爬不上船舱；由于作业时灰尘很大，人在舱口露脸时，只有两只眼睛是白的，周身一片乌黑。包起帆于是发明了生铁、废钢和散货抓斗。他说：“对工人兄弟的真挚感情是我搞发明创新的原动力。能够解除安全隐患，能够让工人兄弟高兴上班、安全下班，是我最大的快乐。”

　　进入新世纪，港口作业由机械化向自动化、数字化、智能化迈进，包起帆的创新也调整了方向。

　　多少年来，码头装卸一直沿袭船卸空了再装船的老规矩，能不能一边卸一边装呢？老包和他的同事反复研究，建成了“同倍位装卸系统”，卸下一个集装箱后马上在原地装上一个集装箱，作业效率翻了一番。

　　集装箱识别，原先是看箱子上的编号，运输途中什么时候开过箱子、是谁开的箱子、开了多长时间一概不知。因此运输过程中，走私、恐怖事件都有可能发生。老包和他的同事给集装箱装上电子标签，等于集装箱有了电子身份证，实现了箱子运输过程中的实时监控和信息传递。他们还发明了集装箱电子门封，可以记录开箱关箱。与GPS全球定位系统配合，可以追溯每次开箱、关箱的地点。这项发明被评价为“改变运输方式的革命”。

　　看到先进国家的一些码头走上自动化新路，老包也展开了研究。现在，在外高桥码头上，一个占地6万平方米的全自动化集装箱无人堆场已经建好，现场无人指挥，吊车无人驾驶，一切都在静悄悄中运行，所有的操作都由两公里以外的控制中心遥控……

　　第二步目标一旦确立，咬定青山不放松精心栽培持之以恒

　　目标一旦确立，包起帆就咬定青山不放松，他有一股韧劲。

　　在研究“外高桥集装箱码头建设集成创新技术”时，有一个难题急需北京同志的帮助，不巧那位同志到深圳出差去了，于是包起帆和他电话约好某天傍晚6时在首都机场面谈，同时买好了自己当晚8时返回上海的机票。谁知那位同志的返京航班一再延误，为了见到他，包起帆退了返程机票，在机场角落里苦等到深夜12时多。当那位同志回到北京，在首都机场迎客人群中发现包起帆时，深深感动……后来，在他帮助下，难题很快解决。

　　在研究“集装箱自动化无人堆场”时，遇到了一个世界级难题：起重机无法识别来自四面八方的集装箱卡车。国外码头在这个环节也只能采用人工操作。这个难点似乎难以克服，原计划足足延迟了一年都未完成。包起帆说，“2005年7月前后，我们几乎到了绝望的边缘，似乎世界上别人搞不定的事，我们也无法做到。”但他们仍然一遍遍试验，一次次讨论，终获成功。

　　包起帆不停地种树，而且种得活、种得好，还因为他是一个十分努力而善于吸收新知识的人。不管工作多忙，包起帆都不肯放过学习的机会。前几年，年过五十的他读完了物流本科的课程。他办公室里最显眼的是书橱，家里最没有空隙的地方是书房，满架满橱堆着国际科技前沿的最新资料。

　　他总能找准课题，有人说老包运气好。但靠运气一次两次是可能的，三十多年一直靠运气不太可能。包起帆善于在两个交叉点上找项目：第一个是世界最新科技发展和本职工作前进方向的交叉点;另一个是世界上成熟科技成果和本职工作难题的交叉点。比如，在国际上日趋成熟的智能化数字化管理技术与中国集装箱码头急需提高效率这个难题的交叉点上，他们开发了“现代集装箱码头智能化管理技术”。

　　第三步伙伴们都说：跟着老包有奔头一起栽树一起育果

　　当初发明抓斗靠一个人的力量，现在，包起帆带领一群人创新。

　　港务集团技术中心17个技术研究室有300多名工程师和技术工人，现在平均每年有50多项创新获奖。这次在巴黎国际发明展览会上，除了包起帆一人获4枚金牌外，生产一线的职工也获得2项铜奖。技术中心成立3年来，申请或获授权的国家专利已达110多项，比上海港过去50多年的专利总数还多。

　　是什么力量让大家的创造力迸发？和包起帆共事20多年的葛中雄说出了原因：跟着老包有奔头。跟着包起帆能学到很多东西，他教思路、定方案，教你测试怎么做，研究报告怎么写，专利怎么申请，把栽树的绝活无私地教给大家。跟着包起帆做过一个课题，以后自己就可以独挡一面了。因此包起帆带出了一大批科研骨干，在他的科研团队中，已有1名同事享受国务院专家津贴，3名同事晋升教授级高工，多名同事被破格晋升高级工程师。创新改变了包起帆的命运，也改变了一大批人的命运。

　　第四步奖金“大头”给同事，自己那份用来帮困创新果实大家分享

　　从1981年革新成果获奖开始，他就给自己立下一个规矩：不管国家级的、部级的、市级的，还是局级的，所有奖金的绝大部分要分给团队的同事，属于他个人的奖金要全部送给企业伤残职工和困难职工。

　　包起帆是上海最早获得国家级专家津贴的技术人员，从拿津贴的第一个月开始，他就把津贴全部送给困难职工。

　　包起帆自立的规矩已经坚持了25年。去年他们获得了全国职工技术创新一等奖，20万元奖金，18万元分给了同事们，2万元送给了两名瘫痪在家的老工友，自己一分钱也没拿。

　　“科技成果好搞，奖金难分”。对这个难题，包起帆的看法是，凡是参与种树的人，都应当享受果实，凡是参与创新的个人，都应当获得褒奖。“我体会，一个团队的班长，要凝聚团队，除了共同的志向、合作的精神、和谐的环境以外，还要有成果共享的胸怀。”

　　包起帆向德国不来梅航运和物流学院一位教授介绍上海港发展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