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茜婷 大学里，社会学的老师在课堂上唬着脸抱怨现代社会人情关系的不堪：“家里来了客人吃饭，想问隔壁邻居借几张凳子，这原本是再平常不过的事，但在现在许多小区的邻里间却显得有点别扭和尴尬———住了好几年，连邻居姓什么都不知道，敲门的时候多少是有点心虚的。”
我听了这话不觉低下头去，老师灼灼的、怨愤的目光似乎正朝我逼过来。想想自己
，搬来现在的小区五年多了，邻里之间别说认识，就连打个照面的机会也很有限。隔壁阿婆平时进出倒是常碰见，我也因此对她的形象格外的熟悉，以至于有时候远远的还看不清楚脸，我就已经认出她来。但阿婆手里搀着的小孙女，我却总是认不准，每次见都觉得和上次大不一样———没办法，小孩子总是日长夜大的，况且现在的日子过得也实在太快了。
当然，小区里也不是所有人都形同陌路的，许多人家的小保姆之间就热络异常。我经常看见她们坐在小区的花坛边聊天，一边用眼睛的余光照管着在一旁玩耍的小孩子。她们聊天的话题好像总离不开各自的主人家，这个说男主人会赚钱，那个说女主人会花钱；这个嫌老人家挑剔疙瘩，那个怨小孩子顽劣难管。各家的家长里短，即便本来微不足道，也在众人的唾沫星子里沸扬开来，迎着光，闪亮亮的。
近年来，中国的孩子频频在国际钢琴、小提琴比赛中得奖，我想这该是得益于我国庞大的琴童基数，我就常常领受到“闭门家中坐，乐声天上来”的礼遇。钢琴声叮叮咚咚，简短的练习曲无休止地重复着，一遍又一遍，流利得没有人性。而提到小提琴，大多数人都认为初学者拉出的旋律有如杀鸡，我觉得杀鸡宰猪尚有手起刀落的爽快，但在琴弦上一一细数的，仿佛是绵延不尽的人生磨难———越听越绝望。
我房间的窗户下，正对着地下车库的出入口，每天清晨，车辆陆续驶出，先是一阵凄怆深邃的轰鸣声从地下的深处传来，接着是“嘀嘀”两声有节奏的喇叭，大概是在提醒车库出口的行人注意避让，我却每每被吵得不得安宁。但到了晚上车辆回库时，它们就不似早上那般喧嚷张扬了，也许是在外劳碌了一天不愿再罗嗦，它们只是亮一亮车灯，像是疲倦的人眨了眨眼睛，就只听见引擎声一溜烟地沉下去了。原来车跟人一样，出门之前即使昏昏欲睡也要抖擞精神，而回家后萎靡不振也是情理之中的。
每天，小区里最辛苦的要算高层里的电梯，从早到晚，上上下下地迎来送往。电梯按钮旁的显示屏上，一个橘黄色的小箭头，时而指上时而指下，数字从1跳到12，又从12慢慢跳回到1，经济神经敏锐的人看到这个也许会联想到股票行情，而我在这些跳跃的数字间看到的，却是脉脉的起伏的人情，高高低低、迂回穿梭在城市的角角落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