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暖人生:永远的孩子

　　文/樱子

　　爸爸是2005年8月18日晚10时15分离开我们的。当我们赶到医院时，爸爸已安详地合上了眼睛。由于是癌细胞侵犯了动脉血管造成大出血，所以嘴角尚有一大朵仿若粲然开放的血菊花，触目惊心。我们不禁痛哭失声。爸爸一生都没有呵斥打骂过我们，直到生命的最后，为了不让妻儿受到惊吓，他悄悄地上路了。

　　给妈妈吃了两片安定，她于凌晨四时多沉沉睡去。我却无论如何也睡不着。如果爸在天有灵，他一定能感受到女儿滚烫的眼泪和滚烫的思念。

　　去年4月的一次例行体检中，爸爸的肺部被发现有一个阴影。为了确诊，做胸外科医生的弟弟马上安排爸做了PET。在等待结果时，我们都很紧张。妈说：“没事，你爸说他早就活够本了，当年一起从村子里出来参加八路军的人，有的刚穿上军装就战死了。而他自己也是两次死里逃生，一次是当通讯员送信时突遇山洪暴发，他被大水冲得昏死过去，幸亏被一根大树杈挂住，让一个妇救会主任发现救起，如果被鬼子抓住那就肯定没命了。还有一次是部队攻打厦门时，由于不熟悉地形，上岸时误入一片烂泥沼般的滩涂，幸好他个子小身体轻，被旁边一位不知名的战友一把扯了上来，可那位战友却像一座碑一样，竖在那里再也没有拔出来。”果然，爸知道自己的病后很坦然，只是把烟给戒了。

　　爸走的第二天，天阴沉沉的，不大不小的雨仿佛抽噎一般。到爸爸火化那天，一早起来天又下雨。遵照爸爸生前的嘱托，丧事一切从简。爸爸生前很鄙夷铺张浪费的举丧活动，他说那是父母在世时儿女不孝顺，父母死后良心过不去才搞这些花花名堂的。爸很少用语言来表达对儿女们的爱，但我们深知，爸以他的孩子为荣。爸在离世前不久对妈说：“我没白养活他们仨。”

　　爸本来话就不多，得病后更加少言寡语。我知道爸爱聊从前的老事。为了讨爸欢喜，我到处搜罗有关抗战和解放战争的信息，甚至一些所谓的秘闻，装作饶有兴致地告诉他。但我惊讶地发现：原来爸早就知道这些，只不过他一直保持沉默罢了。

　　以前我曾说，当一个人称呼双亲是“爸爸妈妈”时，说明你还青涩年幼，而当你改称“父亲母亲”时，说明你已经长大成人。但从小到大，我对爸的称呼却一直未改。无论地老天荒，我们都愿是爸永远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