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看病

　　上周，奶奶病了。其实也不是好幺不倒台的病，不过是打麻将时忘了添加衣服而有了一些咳嗽。需要慎重声明的是，奶奶绝对不是赌徒赌棍赌神，无外乎几个老头老太太凑一块儿欢喜欢喜，至多也就是五元封顶。老人能打麻将之于儿孙，那可是万幸万幸万万幸了。因为，证明老人脑子还好使身体还康健。姑姑就常从北京打来电话询问奶奶在干啥？当听说在打麻将，电话那头总是笑得哈哈哈！

　　那天是二叔送奶奶去的医院。千不该万不该绝对不该让二叔送奶奶去医院。

　　二叔本是穷光蛋，却偏偏长了一副有钱人身材———肥头大耳啤酒肚肚，加之好个整洁——朝天门买的旧西装，衣领上却总忘不了打一条鲜艳的领带。于是，下岗工二叔就俨然成了董事长或者总经理模样……我常常纳闷，张艺谋陈凯歌之类，咋就不发掘发掘我家二叔去出演出演腐败分子或者好大好大一个官呢？

　　问题就恰恰出在这里。诊疗室，明明是奶奶看病，医生却总把目光———有些贪婪的目光投向二叔，并由浅入深地循序渐进地下单。

　　医生说：“先验血，再照光，顺道拍个B超。”

　　“超”了之后奶奶说：“有点儿慌，心。”

　　“慌？”医生说：“那好，心电图，五楼请。”

　　“电”了之后奶奶说：“还有点儿晕，头。”

　　“晕？”医生说：“那好，脑电图，六楼请。”

　　接下来，按医生的意思还要切片，还要进高压氧仓。医生说：“最好入院观察，咱医院也有了带彩电的单间……”

　　可怜的二叔连角角钱都被搜刮得干干净净了。危急时刻，爸爸赶到。捏着厚厚一叠发票，爸爸赏给医生一句上世纪七八十年代的流行语言：“这个老太婆，肯定不是胡汉三他妈！”

　　这个老太婆就是我奶奶，胡汉三则是电影《闪闪的红星》里的大户人家土老财兼反动的还乡团团长，脸貌极像我二叔。言毕，我爸将批价为365元的药品处方撕碎，扔在医生面前！

　　回到家，爸爸在草药摊摊花两块几角钱抓了点儿茅根菖蒲车前草之类煎成汤，奶奶两碗下肚，第二天又坐上了麻将桌。

　　“唉！”自此，下岗工二叔成天长吁短叹并时不时问我爸：“我们病了啷个办？”

　　啷个办？我爸他晓得啷个办？从那以后，我常常听见爸、奶奶还有二叔回味儿挂号只需一角钱的年代……

　　包尔东

　　网络编辑：王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