典型人物“选票”风波

　　□本报记者苏永通

　　找选票

　　定价1元甚至免费赠阅的报纸，“炒”到了50元甚至更高。

　　8月23日，黑龙江大庆市的报纸一时“洛阳纸贵”———有单位组织员工收集，甚至派人高价收购。包括一年级的小学生，也被发动起来。另外，该市乘风新村一些居民楼邮箱被撬，居民们抓住了两个可疑的小伙子，兜里揣着七八厘米长的铁条。“看样子是中学生，说是找什么选票。”一位居民说。

　　而在此前一天，求购电话已经打爆了各新闻单位的热线。大庆日报印刷厂厂长孙忠臣说，那天他就接了60多个电话，都是托关系要报纸。对方出价1元或者3元，有要1万份的，也有要两三万份的。大庆市委宣传部副部长陈国彬也对本报记者称，他这几天都接到电话“要选票”。

　　从8月23日起至当月30日，大庆“十五”期间最具影响力人物进入最后的投票评选阶段。33个候选人角逐10个名额，选票印在当日当地的四份报纸上———分别是《大庆日报》、《大庆晚报》、《大庆油田报》和《大庆石化报》。

　　宣传部人士称，这是考虑到电话和短信涉及费用，而网络可能被操控。为防止出现抢购现象，大庆日报还临时决定：零售报纸不印选票，征订的报纸不加印。《大庆日报》实际印刷30555份，《大庆晚报》征订版54361份。《大庆晚报》还在头版提示市民：“当日零售版无选票。”

　　孙忠臣向记者展示选票的“防伪标识”：透过探照灯，日报选票版背面的一个问号变成黑色椭圆，而晚报上则留下两个小黑点。“一旦回收选票多于发行量，可以以此辨真伪”。此外，选票规定填写身份证号码，“防止一人写多票”。

　　23日凌晨，大庆日报印刷厂大门紧闭。“这一夜，谁也别想睡觉。”大庆晚报常务副总编辑王菲说。他和孙忠臣厂长亲自把守。曾有三四个人隔着窗户要报纸，但是被轰走了。而在发行渠道上，报社也采取了特殊手段——投递也由一人改成两人作业，由投放信箱改为送报上门，并要求签字确认。

　　然而，还是有征订报纸流入市场。有人证实，送报者上楼后，直接跟居民回收报纸，每份10元钱。8月29日，本报记者以“买选票”为由来到火车站，一群穿着黄马甲的女报贩便围上来，称她们手里有货，一份10元。而在某些报刊亭上，还贴着“选票”两个大字——见记者拍照，老板忙扯下纸张，并称自己只是受人所托介绍买家。

　　选票为何这么热？

　　按照常理，选举更应该是“大人”的事情。但颇有戏剧性的是，让大庆报价飙升的主人公是一群未满18岁的未成年人。

　　“老师让我们交报纸，一人得交4张。如果不交，就等于没完成作业。”一个五年级的学生说。8月28日———大庆市中小学开学的第一天，在乘风二小门口，这个学生从书包里翻出报纸给记者看。

　　记者走进副校长室，桌上厚厚的一叠报纸映入眼帘，多是23日的《大庆油田报》，而上面的选票已被齐刷刷剪掉。一工作人员迅速将选票以及一张统计表掩到身后。

　　该小学书记姜世军说，该校号召学生上交报纸；乘风学区乔书记证实，学区所属的10所小学、4所中学都有同样要求———包括与乘风二小同一个院子里的大庆四十六中。

　　但他们否认有指令性计划。二小校长胡景江说，教育中心还特别下了通知，要求不允许买选票，不准下指标。学校并没有说要交多少，可能是学生互相比较，“有的学生比较偏激”。

　　另据有关人士解释：学校是让学生交报纸，而不是让他们去买报纸———这里多是油田职工家庭，至少每家都有免费赠阅的《大庆油田报》。这样做的目的，则是组织学生学习先进人物事迹，选出心中的模范，“这是支持市委工作”，而且也没指定该选谁。

　　在此次评选中，教育系统有4人入围——大庆一中校长武文芳、黑龙江八一农垦大学校长徐梅、大庆石油学院副校长刘永建、某小学少先队大队长孙雪娇。武文芳和王贵忠被认为是最具竞争力的候选人。

　　“大庆100多万人口，我们系统有近10万，这么重大的事情，不能一点反应都没有。”教育中心副书记王屹立说。从推荐王贵忠为候选人，到组织所有师生交报纸，是中心党委的决定，与王贵忠个人没有关系———他本人起初不愿参选。这位敬业的主任每学期到基层听课达70多节，许多学生都认得他。在简介中，王贵忠被称作“铁人式的模范领导干部”，其被津津乐道的是实现所属学校的“班班通”，信息化建设全国一流。

　　乔书记说，选票将由学生填写，想投几张票就投几张；之所以要学生统一上交，就是怕学生不会填写。“学校会告诉他们，名字该填什么，身份证怎么填写。”

　　小学生有没有足够的判断能力？记者采访的多数学生称“不知为何要上交报纸”。但乔认为，“孩子还是会有感觉的，而且也没有不允许未成年人参加。”

　　评选不受影响

　　陈国彬对本报记者强调，买卖选票只是个别现象，要看到典型人物“加油鼓劲、引领示范”的作用。而这次活动的主题就定为“引领大庆”，以后的“十一五”、“十二五”还要延续下去。

　　如此大规模地评选典型，在大庆还是第一次。这个聚集多家大型中直企业的城市，曾经树立过以铁人王进喜为首的“五面红旗”，以及后来的“新时期铁人”王启民等典型形象，“铁人精神”成为这座年轻城市的文化象征。而此次评选的候选人，则涵盖社会的各个层面，是近几年“推选范围最广、群众参与人数最多、社会影响最大的典型评选活动”。

　　陈国彬介绍，评选活动3月份正式启动，通过组织推荐或者群众推荐产生103个人选，又通过专家评委和群众评委，从其中93个符合条件的人选中确定33名候选人。

　　当地一媒体记者说，很多人经常在电视上露面，是近几年大庆市大力宣传的典型。“入围的33人中，有不少是全国劳模。”一位宣传干部说。而在候选人简介中，33人有近半担任领导或者企业负责人。

　　还有知情人称，为候选人拉票也不单单是教育系统的事情。某候选人单位“凡是能号召的都号召职工去找，或者专门派人去买”。原因是，此企业总经理一旦当选“最具影响力人物”，可能得到政治待遇。陈国彬否认评选与提干有关，因为这只是一个“荣誉称号”。

　　8月25日，大庆“一报难求”现象经媒体报道后，引起对此次评选公正公平的质疑。作为活动主办方，大庆市委宣传部宣教科一工作人员抱怨说，大庆像超女一样被责难。

　　但陈国彬说，评选工作不会因此受影响，因为是完全等额选举，“多于十人或者少于十人，都应该作废”，这就排除了只选一个人而不选其他人的可能；最终评选将以群众投票、专家投票和组织确认相结合，“群众投票只是重要依据，不起决定性作用”。

　　9月26日，大庆市将在油田发现47周年时召开表彰仪式，并请以前的先进典型为“十五”期间最具影响力人物颁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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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连小孩子也被卷入了这场风波苏永通／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