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速读：狼烟北平

　　编者按：曾以《亮剑》、《血色浪漫》轰动文坛的都梁，这次一改一贯的写作风格，推出了让人耳目一新《狼烟北平》（长江文艺出版社出版）。这部小说，以地道的京味语言，讲述了“七七”事变后，在日寇铁蹄践踏下的北平普通老百姓的生活。小说描述了为了抵抗日军入侵，国共合作时期，仁人志士们为拯救自己的祖国和同胞，甘愿抛头颅洒热血，气吞山河的豪情和战火纷飞中感人至深的缠绵爱情。

　　一

　　晚饭后，琉璃厂聚宝阁古玩铺子掌柜陈明泽想去找燕京大学教授罗云轩。陈在古玩行混了四十多年，每逢吃不准时，就要去请教罗。陈吩咐管家老侯通知文三儿备车。文是南横街同和车行的车夫，老板派他过来给陈拉包月。这是个美差，但个子矮小麻脸细眼的文却偷奸耍滑。陈早就想换他。文爱喝酒，一喝就乱说话。文此时在酒馆喝得有些高了，正在损八卦掌的掌门，说人家和他过招，不是他对手。大家都知道他是吹牛，只有酒友二顺子崇拜他。

　　徐金戈的修鞋摊摆在煤市街路口笠原商社斜对过儿。徐出身武术世家，功夫了得，是军统局的得力干将。他奉命监视笠原商社社长佐藤英夫，此人表面经商，实际是日情报部门在中国华北网的负责人，他通过汉奸殷汝耕成立了“冀东防共自治政府”。

　　文三儿损八卦掌的掌门正起劲，一个人看不惯了，这人叫肖建彪，八卦掌弟子，是南城有名的黑道人物，警察局长都让他三分。他叫手下把文揍了一顿。肖也算给文面子，管家老侯找来的时候，他说他只是和文朋友比划了几下。

　　北平的前门大街和大栅栏地区在京都历史上是繁华的商业中心。这一片，是警官方景林巡逻的辖区。方25岁，却是有5年党龄的老共产党员。今天他发现有些异常，笠原商社对面出现了一个修鞋摊。“九一八”事变后，日军在华北步步紧逼，上级指示他密切关注佐藤英夫的行动。他去查摆鞋摊的徐金戈的证件，得知徐是军统二处的人。

　　二

　　八旗子弟白连旗家道中落，一天只知道玩蝈蝈蛐蛐之类，靠奴才德子卖糖葫芦养着。这天，白在家里意外翻出一幅画，赶紧拿去“聚宝阁”陈掌柜那里。陈是行家老手，识得画是马湘兰的《兰竹图》，稀品，却50个大洋就把白打发了。然后拿着画去请教罗云轩教授。罗的居所是座气派的四合院，开门的是罗在燕京大学上学的女儿罗梦云。看了画，罗爱不释手，想把画购下来。陈却奇货可居，1500个大洋都不愿脱手。

　　三

　　这天“聚宝阁”来了个日本人，这人就是佐藤英夫。看了《兰竹图》，佐藤毫不犹豫地以3000块大洋买了下来。

　　文三儿受陈掌柜指派去接裱糊王于庆同，路上碰到《京城晚报》的陆中庸。陆请他吃炒肝，条件是让他讲陈掌柜卖《兰竹图》的情况。三天后，陈掌柜让文拉老侯去给佐藤送裱好的画。在笠原商社院子里，文碰见一个长得很漂亮的日本女人，多看了一眼，被佐藤一巴掌抡得口鼻出血。

　　四

　　文三儿是个不大记日子的人，可今天的日子他是记住了，民国26年7月7日。因为这一天国家出了大事，“聚宝阁”也出了大事。在街上，文看见几个学生正声泪俱下地演讲，得知日军向驻守宛平的29军发起了进攻。罗梦云和她的同学杨秋萍也在里面，他们号召大家上前线支援29军。文是个喜欢凑热闹的，立即跟了去。走到半路，敌机就来了。几颗炸弹丢下来，文给吓趴了。这时候他突然觉得，自己连肚子都混不饱，像抗日这种大事轮到谁操心也轮不到自己，这是政府的事，日本人来不来他都得靠拉车过日子，和他没关系。想到这，他拉起人力车，头也不回地奔西便门去了。

　　回到城里，碰见罗教授。罗告诉文三儿，说《京城晚报》报道“聚宝阁”卖画给日本人，被爱国同胞砸了。文也因此丢了这份拉包月的肥差。

　　五

　　自从7月7日卢沟桥开战以来，中日双方不停地谈判。7月26日晚，北平广安门的战火又起。29军679团将一群挑衅的日军关在了城内。文三儿见打得闹热且敌我势力悬殊，就操根门杠和一起拉车的马大头加入了战斗。战斗中，马被打死了，文见势不对，扔掉门杠逃走了。

　　随着战斗的日益激烈，激愤的北平市民开始追打住在城里的日本人。这天晚上，笠原商社被肖建彪的“三合帮”洗劫了，佐藤也在混乱中被杀。笠原商社发生的灭门血案使徐金戈感到很恼火。本来徐的计划是绑架佐藤打掉这个谍报中心，一举破获日本在华北的谍报网，但血案使徐功败垂成。

　　7月28日晨，日军向北平市郊发动总攻，29军奋起抵抗。由于敌我力量悬殊太大，不久平津两市陷入敌手。

　　六

　　日本人虽然占领了北平，但维持治安仍离不开原有的警察系统。新上任的警察局长是沈万三，他在战前曾是军统的人，北平沦陷后投了日本人，专和军统潜伏人员对着干。按照组织指示，方景林还当他的巡警，没离开北平。方没想到的是，上级派的新联络员竟是他见过一面且有好感的罗梦云。徐金戈也没走成，他被任命为潜伏行动组组长，戴老板的意思，是要潜伏的军统人员使用一切手段袭击日伪军政要员。徐的上司代号“黑马”，这天早上指示他去参加一个秘密会议。在那里他见到了和他同为抗日锄奸团成员的京剧名角儿杨易臣的女儿杨秋萍，杨的傲慢泼辣给他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北平南城历来有“梨园之乡”的美称，武生名角儿杨易臣深得戏迷喜爱，文三儿更是对他佩服得五体投地。杨和记者陆中庸也有过来往。北平沦陷后，陆和日本人接上关系，出任北平地方维持会副会长。为迎接日军进驻北平，陆代表维持会请杨出演。杨是个刚烈之人，没答应。陆就怂恿日本宪兵队将杨的母亲带走。

　　一天文三儿拉车经过永定门，忘记向守门的日本兵鞠躬，差点被日本兵捅死，幸好徐金戈路过救了他一命。这次文算是彻底明白了，他原以为日本人来不来与他无关，现在才知道这些日本鬼子实在坏透了，知道当亡国奴的滋味。

　　这天晚上陆中庸喝高了。杨易臣的女儿求见，陆以为杨同意演出了。哪知杨秋萍拿枪顶住他要他放了她奶奶，以后她家有啥事就找他算账。陆吓得赶紧照办。

　　七

　　“聚宝阁”倒闭后，文三儿就在南城黑窑厂的同和车行租车跑散座。老板孙金发是天津卫有名的混混儿。孙没别的强项，就能扛揍，并以此出名。孙因一次和一个日本武士较劲，手下被日本武士活劈了，只好认栽，从天津跑来北平开起了人力车行。

　　由于日本军队所需的粮食全部取之于占领区，加上华北连年干旱歉收，引起北平粮价暴涨。文三儿说过，他从来不认什么政府，谁来管这个国家都不关他的事，反正得让老百姓挣钱吃饭。可日本人却并不想让中国人吃饱。日本人要各粮号将各种杂粮混在一起，搀上麸皮米糠磨成混合面供应市民，搞得大家根本吃不下去，就是吃下去也是大便干结拉不出来。更糟糕的是，即使是混合面也要定量购买，甭想吃饱了。

　　文三儿和一同拉车的那来顺在前门火车站等散座。一个日本妓女走过，两人拿猥亵的话去逗。一会儿，招来了两个日本兵，掏出手枪要杀他们。正值方景林巡逻走过，就给军曹敬礼用日本话说这里是他的巡逻区，要军曹将人犯交给他。军曹用枪顶着方，方面不改色。两个日本宪兵对方的强硬大感意外，说只要方让他们抽两耳光就放人。从未受过如此侮辱的方答应下来。这让文感激涕零。半小时后，两个抽完方耳光的日本兵又在路上欺负靠卖红薯养活一家人的二顺子，把二顺子毒打一顿并把他的火炉砸了。一贯老实的二顺子终于忍受不住奋起反抗，操一根通火的铁条杀死一个军曹，自己也被另一个军曹枪杀。

　　徐金戈接“黑马”指令，要他赶到广安门大街“南山堂”西药店，原来上峰要他和杨秋萍扮夫妻开药店在北平长期潜伏下来。

　　一天文三儿拉陆中庸去看戏，正逢军统的人暗杀也来看戏的警察局长沈万山，沈临时调换座车逃过一劫。

　　八

　　徐金戈和杨秋萍以夫妻名义在“南山堂”西药店过上了日子。开始的时候，两人在公开场合相敬如宾，私下却因杨的小姐脾气口角不断。晚上睡觉杨睡床上徐睡地下。处的时间一长，两人渐渐有了感觉。一天晚上，日本人夜间搜查，徐以其机智勇敢保护了杨，让杨心生暗恋。这天晚上，杨主动把自己交给了徐。

　　九

　　徐金戈早上买烟时接到“黑马”指令，要他这一组人协助军统天津站站长陈恭澍暗杀伪中华民国临时政府委员长王克敏。徐担心杨秋萍的安危，因杨不是专业特工，战前只是个普通女学生。他找到陈说不让杨参加。陈训他沉湎女色，面无表情地拒绝了。晚上徐金戈和杨秋萍相拥在床，缠绵不已难舍难分。两人都有一种诀别的感觉，都恨不得把心掏给对方。

　　按照计划，徐金戈和杨秋萍不属于一个行动组。徐一组负责主攻，杨一组负责掩护。枪声夹杂着风声。大约持续了二三十秒。不幸的是，杨在撤退时中弹被俘。徐来不及救援，心如刀割。

　　十

　　方景林和罗梦云的接头地点选在社稷坛。罗很自然地挽着方的胳膊，像一对恋人一样。紧贴着罗温软的身子，方感到很陶醉。罗告诉他这次王克敏没被杀死，杨秋萍被日本人弄进了医院治疗，军统有营救的意思，因为杨一旦守不住口，北平的潜伏人员将全部暴露。谈过公事，两人就谈生活，谈共同的文学爱好。罗原来一直对方冷淡，觉得他的书生样子显得文弱，后来她听说了方救文三儿的事，就被方的机智勇敢打动了。这次摆谈，又发现方和她有共同的文学爱好，心就动了。两人就此确定了恋爱关系。

　　杨秋萍伤好一点，敌人就对她进行了残酷的审讯。杨坚贞不屈。一群禽兽不如的日本兵剥光她的衣服，嚎叫着扑了上去。

　　十一

　　秋雨下了一夜。早晨起来，天空清冷灰暗。前门大街两侧的小巷胡同里，人如潮涌。杨秋萍的身体呈“大”字被粗大的铁钉钉在门板上，被日本宪兵押赴刑场。人群中发出一片惊恐的叫声。一阵剧痛使杨从昏迷中醒来。人群中传出低沉压抑的抽泣声，最后成千上万人终于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哭声。北平市民用悲痛的眼泪为自己的英雄送行。负责警戒的中国警察们都低着头，脸色苍白。杨含着热泪向北平的父老兄弟告别。突然，她看到了徐金戈。从徐的站姿可看出他手里握着一支枪。因法场有重兵护卫，组织上已不准备救杨。徐想了很久，觉得自己唯一能做的，就是帮杨早些解除痛苦。亲手杀死心爱的人，这种痛苦简直要使徐疯掉。杨在依依惜别中似乎也在鼓励他动手。一阵枪声响起，杨垂下了头。

　　方景林和罗梦云的事也搁浅了。因为罗接上级指示要撤离北平去延安。两人又来到中山公园。难舍难分中，他们一起背普希金的诗。最后，罗让方吻她。两人的嘴唇胶着在一起，四周的景物似乎旋转起来……

　　都梁/著雪鹰/缩写

　　网络编辑：甘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