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家辉
中央电视台“百家讲坛”捧红了讲《红楼梦》的刘心武，也捧红了讲《三国》的易中天，他们的造型其实都不太适宜在镜头面前露脸，然而仅凭一张会说话的嘴巴，以及一个灵活的脑袋，长相再平庸仍能颠倒众生，红遍中国。这就叫做“公平”。
归根究底，刘心武并没有对《红楼梦》提出太多独特创见，他只是精于在一字半句的蛛丝马迹里猜测曹雪芹的本意，有时候或许猜对，更多的时候可能猜错，但这又有什么关系呢？最重要的是他应该被容许有说的自由，而且关键在于他有本领把《红楼梦》的纠缠故事说得动听吸引人。电视观众不是没有大脑的，他们听完讲解，不管是笑或哭或怒或喜，总会在缘分来时翻读《红楼梦》，以找寻属于自己的答案。刘心武只是一艘布置得华美的渡船，像禅宗所说，过河之后，修行者自会开步往前，不再计较船之美丑。
易中天的说书成绩其实相近。对于三国时代的连场厮杀，他并没有提出什么考古发现或文献新解，他只是大量援借前人的研究结果，深入浅出，妙趣横生地引导观众窥探各种关乎历史真相的可能性。譬如谈赤壁之战，易中天提醒观众注意各军将领的年龄差异，他引述了吴晗旧文内的年龄列表，让大家知道孙权和诸葛亮当时都仅廿七岁，周瑜也只是卅四岁，曹操却已是五十有四，或许年老令他过于轻敌，年老令他判断失准。如果不是易中天善于旁征博引，如果不是中央电视台的辐射面广，恐怕大部分观众根本没听过吴晗之名，也不知道年龄与战果之间的有趣关系。
媚俗或是真的，但媚俗不是罪，也唯有懂得媚俗，始能有效逐步拓宽电视观众的思考面向。我们都该感谢勇于媚俗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