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神 童(http://conan81.yculblog.com)

　　上周末因为三件“大事”回家待了三天。

　　老爹50岁生日

　　时间太快了，我老爹也是半百的人了。当天晚上老爹大摆宴席，宴请我的叔叔姑姑们。敬酒的时候，我端起酒杯一句话还没说完竟然哭了，哭得我自己都莫名其妙。我为什么要哭？

　　老爹特聪明，如果他能一直上学的话，现在最起码也得是中科院的院士。可是他16岁就下来干活了，所以现在他是个木匠。当年爷爷家一共13口人，只有爷爷自己挣钱养家，一天老爹放学回家，爷爷对老爹说：“现在家里挺困难的，要不你就下来干活吧，你要是还想上学，也行。”老爹啥也没说，把着门把手就哭了，从那以后他就再也没去过学校。

　　老爹特老实，老实得不能再老实的那种，就会闷头干活，其他啥也不知道。他的徒弟们现在都成了老板，而老爹还是个老实木匠，尽管他的木匠活干得无可挑剔。老爹特能干，有使不完的劲似儿的，平时正常上班，节假日还出去给人干装修的活儿。我家不是农村户口所以没有地，但老爹自己开了一块地，种点蔬菜，不多但足够家里一夏天吃的了。

　　老爹特能省，老爹一个月一千多元的工资，按家里的消费水平，他的那一千元比我的两千元还值钱，可是老爹对自己苛刻得可怕，从来不买新衣服，抽最便宜的烟，毛巾使得跟纱布似的也不换，牙膏按克拉往外挤，洗完脸的水都不扔，留着冲厕所，吃饭剩点菜汤都不舍得倒掉，留着下顿泡饭吃。

　　老爹一辈子也没享过福。上大学之前，我曾经信誓旦旦地跟老爹说，上完大学就不用他管了，可是前一阵买房子，还是把老爹攒了一辈子的积蓄全都花光了……

　　想起这些，我端着酒杯说不出话来，过了好半天，我才憋出一句话：“爸，你儿子没出息，没让你享着福。”老爹也哭了，他低头把酒喝光，说了三个字：“好儿子。”

　　吃完饭回到家，老爹收拾他打回来的那些鱼，我说让我来，他死活也没让，我就在一边抽烟，看着老爹越来越弯的脊背，看着老爹稀稀拉拉的白头发，看着老爹少了半截的手指头（年轻的时候被电锯锯掉了）……他收拾完鱼，我抽完烟，各自上床睡觉，什么也没说。这就是父子吧，有些话根本不用说，说了反倒恶心了。

　　奶奶烧三周年

　　奶奶离开我们已经三年了，我很想念她老人家。

　　奶奶是个很有福的“傻”老太太，一辈子没操过心。

　　奶奶很早就看不懂电视了，她只有跟我在一起的时候才看电视，因为别人根本没那耐心给她讲解。和我在一起看电视的时候基本上看5分钟就得问我个问题，结果看完之后还是迷迷糊糊。

　　奶奶总是在吃饭的时候问我菜好不好吃。有一次吃韭菜盒子，奶奶问我好不好吃，我说好吃，结果连吃4天韭菜盒子；还有一次吃大鹅炖酸菜，奶奶又问我好不好吃，我又说好吃，结果奶奶杀了两只鹅，整整吃了半个月，从那以后，我再也不敢说什么东西好吃了，我只说两个字“还行”。

　　爷爷让车撞了

　　爷爷今年76岁了，身体非常硬朗，天天骑个小摩托车满大街转悠。全家都不让他骑可他就是不听，这下让车撞了，老头算是灭了骑摩托的念头。还好只是轻微的脑震荡，住了半个月院，现在基本好利索了。

　　爷爷是个“暴君”！对他老人家我是又敬又怕。

　　爷爷是我最佩服的人。当年老头带着全家逃荒来到东北，最多的时候，他老人家一个人挣钱养活13口人。那个年代饿死个人都不是新鲜事，可是爷爷凭着自己的本事愣是把这13口人全都养活了。

　　爷爷没上过学，他是在部队里学的文化知识，但爷爷喜欢看书，有一年迷上了《邓论》，我放假回家之后，爷爷就揪着我跟他探讨《邓论》，还好那学期学《邓论》，而且刚考完试没多久，基本还能应付，要是答不上来，肯定免不了一顿“教育”。

　　爷爷是我最怕的人。爷爷脾气极其暴躁，年轻的时候经常因为一点小事打奶奶，这些孩子更不用说了，没被打死就不错了。小姑经常说起一件事，小姑那年13岁，爷爷让她淘猪圈，一个13岁的小女孩能有多大的力气，结果一上午也没干完，爷爷中午回来看到小姑还没干完，抄起铁锹对着小姑的后背就是一下，把小姑打得都爬不起来了，可小姑还不敢哭，要是哭的话，很有可能又是一下。

　　正是因为爷爷的“暴力”，才让整个大家庭非常和睦，母慈子孝，兄弟抱团。老爹虽然不是兄弟中最有钱的，也不是最有地位的，但在爷爷的教育下，叔叔姑姑都非常尊敬老爹，仅仅因为他是长子。

　　爷爷没有生活在乱世，没机会平天下；爷爷没有文化，治国也轮不到他；但齐家，爷爷做的是最好的。

　　作为一个男人最难的是什么？——超越自己的父亲。我有信心超越我的父亲，因为我的童年有他的童年所没有的条件，我不用一边上学一边干活，我也不用挣钱养家，我有受教育的机会，我可以用学到的东西改变命运，而老爹不能，他只能汗珠掉地上摔八瓣，拼了一身的力气养家糊口。我不羡慕那些商贾儿女、官宦子弟，他们虽然有非常丰富的物质生活，可是他们永远也没机会拍着自己的胸口大声地说一句：“我比我爹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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