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东魁：何时再闻村小学书声朗朗

　　一名乡村学校的老教师，已被确诊为肺癌。可他念念不忘村里的学校和学生。新教室盖起来了，可是却没有配套桌椅、院墙、厕所及水井，村里的100多名孩子只好到处找学上。

　　望着被玉米地和荒草包围的那一排崭新的教室，这位60岁的老教师满脸惆怅：“啥时候这学校能响起读书声，俺就是死也瞑目了！”

　　□首席记者路红记者潘国平实习生王静文记者杜小伟图

　　偏远村庄的老教师

　　教师节前，一位读者给记者发来短信：“一名患上肺癌的乡村老教师，念念不忘村里的学校和学生。他最大的心愿是，能在‘走’之前看到村里的学校再开学……”

　　前天下午，记者前往泌阳县泰山庙乡常庄村去见老教师苏东魁。

　　泰山庙乡位于泌阳县西北部，与南阳市的唐河县、社旗县相毗邻，是泌阳县最偏远的乡镇之一。

　　从泰山庙乡政府赶往常庄村，需徒步通过一段1米多宽、2公里多长的乡村小路。刚下过雨，路上泥泞不堪。路中间两道深深的车辙足有30厘米，里面灌满泥水。深一脚浅一脚没走出多远，记者的脚上、裤管上就沾满了泥。尽管万分小心，记者路红还是结结实实摔了一跤，已满身泥水……

　　村里人都是他的学生

　　常庄村终于到了。

　　“是远路来的客吧？”苏东魁老师得知我们前来，特地让村民苏阳来接我们。

　　走进常庄村，依然深一脚浅一脚。村里很少看到像样的房屋，处处弥漫着潮湿的牛粪味。

　　满头华发的苏老师坐在家门口等我们。他家没有院墙，几间瓦房已很破旧了，屋里最显眼的地方摆着一台没有遥控器的老款电视机。

　　听说记者来采访，苏老师家里已经聚了好几位村民。他们争着告诉记者：苏老师从18岁就开始当民办教师，1995年转为公办教师。到今年，60岁的苏老师已经教了42年学，刚刚办过退休手续。

　　“他教书教得好着哩，还当过校长”；“他在俺村教了一辈子书，俺都是他的学生”……村民们对苏东魁充满了敬意。

　　老校舍已全部坍塌

　　苏老师看上去很有些富态，但没说几句话就开始不住地喘气。“他是吃药吃得肿了。”见苏老师不停地咳嗽，老伴儿心疼地给他递过一杯水。

　　去年7月，苏老师被查出患了肺癌，住了半年多医院。他告诉记者，常庄是个行政村，包括常庄、周庄、段庄3个自然村，有大约2000口人。村里的学校叫常庄小学，以前有200多个学生、十几名教师。由于校舍年久失修，“两三年前，教室陆陆续续全部塌了”。

　　苏老师说，从前年开始，常庄村的孩子们只好到别的村庄上学。县里、乡里都很重视常庄小学危房改造的事，“今年春上，县里拨出专款盖了

　　新教室”。教室盖好了，可是没有任何配套设施，学校还是没法开学。

　　苏东魁说，看着村里那些七八岁的孩子每天跑几公里地去上学，他心里很着急，急得晚上睡不着：“我活不了多长时间了，我最大的心愿就是能让村里的孩子不再跑远路去上学。“

　　新教室却没有桌椅

　　村民们领着记者来到村子西北角，新建学校就在这里。

　　白粉墙、黄木门、铝合金窗户……5间教室，三大两小，五一节刚刚竣工的新教室堪称常庄村最漂亮的建筑。只是，这些气派的平房周围，是茂密的荒草，荒草地四周，是绿色的玉米地。

　　常庄村支书苏广仁领着记者走进一间间新教室。教室里都是水泥地面，连黑板都是现成的，但除了地面上那些碎玻璃，教室里别无他物。“没有课桌、板凳，没有厕所和水井，守着这新教室，村里的孩子没法上学。”看到有的教室里窗户玻璃已残缺不全，甚至连窗框都被卸了，苏广仁很心疼，“学校没有院墙，天天晚上派人来守，没想到还守不住啊。”

　　一间教室的窗台上，摆着一个“报名处”的牌子。看到它，苏广仁叹口气说：农村学校都是8月15日开学，今年开学前，村民们找到了村委会，要求村里的学校能早点开学。村委会就组织人先摆出了这块牌子，让村里的孩子来报名。3天不到，一到四年级报了120多个。可是，学校却开不成学。“学校光有教室没有任何配套设施，你说哪个老师愿来？来了咋上课呢？”苏广仁说。

　　村里的一群孩子闻讯跑来，他们在崭新的教室前快乐嬉戏，冲着记者的镜头做鬼脸。记者回头发现，身体虚弱的苏东魁没听大家的劝阻，也来到了学校。他气喘吁吁坐在玉米地边，望着崭新的教室和快乐奔跑的孩子们，满脸焦灼与惆怅……

　　大女儿的家成了教室

　　常庄村里，小学阶段的适龄儿童至少有160名，“但村里好多六七岁的孩子都没有去外村上学”，苏广仁说，从常庄到外村上学，最近的也要走两公里路，村外还有不少小河沟。“大点的孩子还好说，六七岁的孩子们咋弄？”后来，这些小孩子的家长就自发联合起来，在村里弄了一个民办的“私立学校”。这所“学校”唯一的女老师是苏东魁的大女儿苏丽娜。

　　苏丽娜告诉记者，她曾是常庄小学的代课教师，教了20多年学。今年开学后，经不住家长们苦苦相求，她才在家里办起了这个不正规的“学前班”，教孩子们学学拼音和算术。“没想到一下子收了20多个人，都是六七岁的孩子。”

　　“教室”就是苏丽娜家一间十几平方米的房屋。屋里摆着几张长条书桌，没有油漆，桌面残缺不全；靠在墙上的黑板是毛边的；孩子们坐在各式各样的小板凳上。

　　“俺爸就是喜欢教书。俺姊妹5个，算上我，4个都是老师。”苏丽娜偷偷告诉记者，“只有弟弟没当老师，爸爸还老是觉得遗憾呢！”

　　“俺爸有病需要人照顾；再说一个人教20多个孩子，咋能教好？名不正言不顺的，我真不想办这个班……”苏丽娜的话音没落，就有村民接上话：“那可不中啊！你要不教，孩子咋弄？”

　　“教室”内，领着孩子们读了几遍黑板上的“ａ、ｏ、ｅ”和“1、2、3、4……”，苏东魁已满头大汗。苏丽娜赶忙进去劝他歇会儿，他却坐在了孩子们中间，手把手教孩子们写起了字……

　　村小学何时书声朗朗

　　漂亮的教室就在村里，常庄的孩子们能不能在家门口上学？

　　昨天，记者电话采访了泰山庙乡中心学校校长付运修。付运修也正为常庄小学的事儿伤脑筋。他说，县里拨钱盖了新教室，就是为了恢复常庄小学。但是上面没有给配套的钱，乡里也没有钱，看着学校这个样子，他很为难。

　　记者通过电话采访了泌阳县教体局。该局计财处的工作人员诚恳地说：常庄小学建新教室，是按照省里学校危房改造计划进行的，县财政拨付了专款。但是，危房改造计划中不含为学校配套的费用。按照过去惯例，院墙、桌椅、厕所及水井等配套都是乡里或村里自筹的，“但乡财政没有钱，又不允许农民集资，这事儿还真是问题……”工作人员为难地说。

　　采访就这样结束了，可苏东魁的愿望却久久绕在记者心头：苏东魁老师能不能在有生之年重闻村小学响起朗朗的读书声？

　　教了42年书的苏东魁在大女儿的家——孩子们的“教室”里，心事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