评论：“9·11”五周年：精神领域中的“世界大战”

　　庄礼伟

　　观天下

　　人类最大的悲剧是悲剧之后仍然是悲剧，这当然也是人类之所以是人类的重要证据。

　　2001年9月11日早晨，劫机嫌疑犯瓦利德·阿尔谢里在出发时留下一首诗，诗句称自己的这次旅行将“高昂头颅迎接死亡”。

　　作为一个里程碑式的事件，“9·11”拣选象征性的目标，进行符号式的战斗，再搭上相当规模的人命数量，揭示了这个世界最深也最难弥合的鸿沟。

　　与打了就跑、全身而退的“敌后游击战”不同，当今恐怖袭击的直接执行者多数都采取同归于尽的方式，从而显示他们的“光明磊落”、“正气凛然”。此外，他们还把自杀袭击当作进入天堂的捷径。

　　在针对美欧国家的恐怖袭击中，自杀式袭击者大多数生活得还不错，然而他们却“慨然赴死”，满怀豪情去制造众人的死亡和自己的死亡。如果不是他们精神上比较偏执，就是这个时代在精神上有了大毛病。

　　自杀式袭击者无疑全身充溢着道义上的优越感、无所畏惧的勇气，也深怀着一种就要接近美好彼岸的幸福感。当代与西方世界全面开战的国际极端主义势力，是一个拥有彼岸世界的精神联合体，在这个在精神上有大毛病的世界里，他们有着“一身正气”的豪迈感觉。

　　21世纪毁灭性的世界大战（如果有的话）很可能肇源于精神层面的鸿沟，其他物质利益层面的、领土层面的争端，终归是小打小闹。基于两次世界大战和冷战的教训，基于令人生畏的核战失控前景，大多数人会觉得犯不着为了这些皮毛去打一场同归于尽式的世界大战。

　　只有拥有彼岸世界并且对现实世界绝望的人们，才会有别样的快乐追求和现世主张，才会觉得同归于尽没什么了不得，因为还有别的“去处”，牺牲的刹那，立刻会有天使的接引。这种心态和一些“相约自杀”个案有相似之处──摆脱现世肉身痛苦，追求澄明永乐之境。

　　“9·11”揭示了当代人类在精神上的巨大鸿沟。这个鸿沟或许是可以缩小的，但在可预见的未来可能性不大。尽管二元对立思维屡屡遭人诟病，但二元对立确实是世界的常态、人心的常态，人类注定还要在自我折磨、相互折磨中，经历极其漫长的跋涉。

　　“9·11”悲剧之后，世界局势并没有向好的方面发展。国际恐怖主义正在转变为一种全球性的激进社会运动，没有指挥中心，难以找到有效的打击点。借助因特网、卫星电视和日益便利的国际旅行，中东地区的原教旨主义源源不断地向西方社会渗透，有调查表明，在欧美出生的一些极端少年，常常在网络上密谋和操练如何以血腥行为进行攻击。

　　事实上人类各个宗教的“原教旨”，基本上都是主张和平、宽容、友善。人性之善是存在的，但它也是脆弱的。人类最大的悲剧是悲剧之后仍然是悲剧，这当然也是人类之所以是人类的重要证据。人类在精神层面总是有缺憾的，人类也因此曾经、正在、将要饮下自己酿就的苦酒，但无论如何，我们要尽最大努力来活好当下。

　　作者系《市民》杂志编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