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走风云绘百年

　　文／王赢杰 图／倪黎祥

　　曹景荣

　　1992年，对于李书成来说意义非凡，8年时光，二千多个日日夜夜，在6.18米×2.02米的画布上，他将20世纪一百年里的1300个人物一个个再现，从慈禧太后、孙中山、毛泽东到新时期的国家领导人，那气势磅礴、江河交错的画作，他起名为《大世纪》。

　　在番禺大石当年创作这幅作品的画室里，听李书成慢慢道出青春的岁月，飘然而至的灵感，夜半爬上画架的热情，哮喘病发作时裹着棉被挥笔的窘迫，这个一笑就露出酒窝，一提起《大世纪》就激动的画家，对艺术的执著感动了每个在座的人。

　　少时的画家梦

　　如同歌中所唱，一人有一个梦想。1962年，出生在海南文昌的李书成压根没有想过自己会提笔作画，直到1976年的一天，他无意中看到了一本介绍达·芬奇的书。《蒙娜丽莎》那神秘的笑容一下子俘获了少年的心。“我也要画画，我也要当达·芬奇！”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开始天天画鸡蛋——达·芬奇就是从这个做起的呀！买不到石膏像，他用尺子量了自己各部分的比例，用泥塑成各种姿势的人像，作为写生的模具；他四处求师，坐着亲戚的小船颠簸了两天两夜到广州找书，还曾躲在广州美术学院的教室外偷听讲课……

　　1980年，追梦的李书成考上了广东工艺美术学校。然而，他的目标是广州美术学院。从此，几乎每天清晨，鹭江、晓港菜市场，都能看到这个当街速写的年轻人。大学毕业工作几年后，1986年，24岁的李书成搭上了美院的末班车（当时美院规定超过25岁不予报考）。机会来之不易，唯其如此，李书成更珍惜。

　　临毕业前，李书成即兴画了一幅国画《拂晓》，天边一线鱼肚白，远山黑漆漆似乎在等待太阳的升起，差不多完工时，他突然不满意了，随手一扯翻过一面用笔一扫而过。没想到，这幅画后来偶然被林墉看见，竟大为肯定：“可行！让李书成保持这种风格！”李书成无意中用侧锋画出的作品，竟让山与水有了流动感，从此，他一直发展着这种独特的风格。

　　1990年，李书成分配到当时的华南文艺业余大学任教。单位没有房子分，青梅竹马的恋人从家乡赶来投奔爱情，李书成用卖画挣的几万元钱在番禺购置了新房。1992年，李书成结了婚，同一年，他郑重地告诉爱人：我想画一幅巨作。

　　八年一幅《大世纪》

　　多年来，创作一幅巨作的念头，一直盘桓在李书成的脑海里，挥之不去。1992年，灵感来了。在离下个世纪不足10年的时候，李书成酝酿着把即将过去的一百年历史浓缩在一个画面里。说起当年这个创意，李书成还是振奋不已：“100年，中国从贫穷到富强，100年，多少俊杰流芳百世？多少人才精神不灭？我要用手中的笔留住他们！”

　　画面里1300个人物有名有姓的整整1000个。为了尽可能写实，李书成多次跑到北京查资料。国家图书馆、北大图书馆是他去得最多的地方，单是陈独秀一个人的形象，他就翻了一年的《新青年》杂志。为了省钱，他住在学生宿舍里；为了保证画作的质感，他托人到香港买油画布、颜料。光是这些材料几乎花光了他全部的积蓄，许多朋友说他傻：“工资不到三百元，哪能这样折腾？况且还不知道画出来是什么效果呢？”好在贴心的妻子支持他，一有空就帮忙查报纸，剪资料。

　　李书成不足二十平方米的厅变成了画室，一面墙不足以挂起六米多长的画布，他一咬牙，打通了阳台；分成三截的画架全凭自己一个螺丝一个螺丝拧起来；画到邓小平时，李书成掂量来掂量去，最终将邓小平南巡的形象绘在布上；松节油的味道大，有哮喘病史的李书成经常在画架上呼吸急促，有几次差点掉下来。可一望见胡一川老师亲笔题的“梅花香自苦寒来”的字，李书成体内又汇聚了无穷的力量，蒙头睡一觉后，一个意气风发、挥笔自如的画家又出现在2米多高的画架上了。

　　如今说起那8年时光，李书成连连感叹：“不容易！”他形容自己如同战壕里扛枪的战士，这是一场体力与脑力的挑战，唯有坚持。有一次单位验血，他的检验单显示有些问题，李书成一听人都愣住了，第一反应是：“千万不能有事，我的画还没有完成呢！”8年里，他从不坐飞机，生怕自己出了事，不能把画作继续下去。8年里，一上完课，他就冲回家埋头创作，头发长了，就去街边花几元钱理了，8年来，他竟然不知道理发店已有了一个时髦的新词——发廊！

　　交谈中，李书成常常会混淆时间，但说到1999年4月20日，他没有丝毫犹豫与停顿，这一天，《大世纪》在广东省版权局注册，认可了这幅作品是李书成的巨作。

　　“我们这一行，画画很好玩，但也很艰难。”说这话时，李书成手中笔一扬，城市里建筑的身影蓦地清晰起来，艰难二字难觅，人生那种豁达倒随笔倾泻。

　　流汗作画：人生幸事

　　1992年，李书成与妻子约定：等我画完《大世纪》，再要孩子。2006年，又一个8年过去了，他们的小女儿周周马上要读一年级了。38岁得女，李书成特别宠爱这个孩子。想当年，迟迟没有要小孩，单位同事奇怪的眼光，父母紧锣密鼓的催促，李书成都顶住了。可喜的是，小周周也酷爱画画。

　　李书成的画作一幅接着一幅，他也购置了大房子，只是，当年既画画又住家的蜗居依然是他呆得最久的地方：“坐在这里，灵感就来了。”厅里没有空调，端着颜料盘的李书成挥汗如雨，但他目光如炬，画架上宛然的少女红唇微启，向着这个世界微笑。

　　下午的阳光还是热辣辣的，李书成浑然不觉，9月份，他的一些画作将在广东画院展出，他正在为此做准备。“画画就是我的人生，我与每个作品对话，乐在其中。”每天画至深夜的李书成，笑言生活很浪漫。说完这话，这个44岁、穿红色T恤，穿牛仔裤的男人扬起画笔，沉浸到属于自己的世界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