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橙黄绿看不够

　　生长在东海边的弹丸小岛上，我永远难于抗拒大漠荒原、原始森林、雪峰冰川以及茫茫大草原的呼唤，那真是致命的诱惑。

　　因此，有人提议去“华中第一峰”神农架，我立刻踊跃参加。神农架是我国内陆唯一保存完好的一片绿洲，它拥有在当今世界中纬度地区，唯一保持完好的亚热带森林生态系统，是最富特色的世界级旅游资源。

　　前些年从神农架下来的朋友，说起疮痍满目的破坏，总是摇头惋惜。近两年听说经过重点保护，已经恢复了生气。当然，表面的创伤容易弥合，深处的损害不知要多少年才能痊愈，那最珍贵最神秘的，毕竟已经永远失去。

　　十月末，华中一带秋意浓烈。往神农架的山道两旁，林木斑斓，烁烁欲燃。套用通俗的比喻：像是打翻了上帝的调色板。大自然把迷彩服铺陈在日焰里，那么华丽那么魔幻那么勾魂摄魄，令我们三番两次地举着照相机，大喊：停车停车！

　　停停走走，终于抵达神农架旅游接待中心，住进木鱼镇里新建的电力宾馆。匆匆吃过午饭，已是下午三时多，就近先去香溪源。

　　香溪源景点不大，进门步行十来分钟，就听见水声喧哗。每每目睹白花花瀑布从高崖上坠落，心里总是颤抖着。犹如殉情少女曳着纱巾，衣袂飘飘地纵身扑下，惊险万分地跌进深潭，然后放松下来柔软一池。

　　这里是香溪的源头，传说昭君在这溪水里濯手浣衣而流香百里，最后汇入长江。附近还有小镇自称昭君故里。恐怕难能存有多少真迹，便懒得追寻。

　　神农架的魅力来自于无数的民间故事与传说。相传药宗神农氏曾在群山里，遍尝百草，采药治病。由于山高路险，只好搭架而上。因此，就留下了“神农架”这个名字。在最偏僻最险峻的峭壁上，据说还可以找到木架的遗迹。

　　由于林密路险，动植物种类繁多，更衍生出野人的传说。村民言之凿凿，考证人员络绎不绝。有那执著者便不走了，每日里翻山越岭钻老林寻密洞，不找到野人誓不理发剃须，终于把自己弄成披发长髯面目黎黑的山民，被称为“张野人”或“李野人”。

　　其实，莽莽苍苍的原始森林一般游客是进不去的，金丝猴、白熊、苏门羚等珍稀动物，也只能出没在想象的丛林里。

　　现代文明的汽车将我们一直送到“华中屋脊”神农顶，站在千年的铁坚杉下。有人在大声朗读石碑上钱绍武老先生的《杉王颂》，挥斥铿锵而且气势恢宏。铁杉王却不大理会人声喧嚣，兀自支撑着蓝色的天幕。

　　神农坛虽然是现代设计现代建筑，我还是很喜欢。喜欢它的清朗明净，喜欢它的崇高仰止。把自己想象为一根小小的秒针，缓缓旋转在坛前的大广场上，真正体会到中国传统里，天方地圆的风水之说。

　　太阳老高了，路边蕨枝上犹有薄霜。随手扯一扯冷杉树，雪粉挥挥洒洒避之不及。一入板壁岩，果然路回石转，移步换形，真像武侠电影里的迷魂阵。导游要求我们紧随其后，说常有游客离队走不回来。顾名思义，奇形怪状的石头确实扁如板壁，林林总总矗立在那里。我看它们更像一本一本翻不动的经典巨著，若是叫“天书岩”岂不更好？

　　晚上在木鱼镇闲逛，游客不多。既然是在“木城”里，到处便摆了些笨笨的笑口木雕出售。不怕重的话，可以讨价。还有各种晒干的菌菇类，好些个品种从未见过，抓一把闻闻很香，却不敢买。只锁定在炒板栗的小贩前，左等右等，终于炒熟，吃起来不够粉糯又不香甜。心里只怪自己口馋性急，没等人家炒透。

　　其实，最好看的仍是回程那条七彩纷呈的山道，每转一个弯都有一阵欢呼一阵叹息：赤橙黄绿看不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