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我们内地的日常用语中，有不少原本属于港台话的词儿，出现频率较高的比如“的士”、“巴士”、“打工”、“搞笑”、“炒作”、“作秀”、“做爱”等等，可以说成了流行语。这些词语也自然而然地进入了主流媒体使用的普通话，进入了文艺、新闻甚至政治文本，这是一个值得关注的语言现象。其中有一些词儿，我认为还很值得品一品，滋举几例。
首先值得一提的是“作秀”这个词儿。现在兴说自主创新，汉语、普通话当然也要自主创新。我认为“作秀”这个词儿可以说是汉语自主创新的一个光辉典型。它是以副词作宾语的动宾词组，不仅在语法结构上有新意，更重要的是在意义表达上简明深刻、通俗易懂。原来我们对此类个人行为、团队行为、经济行为、政治行为、文化行为当然也有一套说法，比如形式主义、形象工程、玩花架子、炫耀、图表现、假积极、装样子等等，其实都不如“作秀”的概括力强。它一言以蔽之，一语中的，让人一听就脸红；甚至不说大家心里也明白，迫使不良作风不得不有所收敛；于是很快成为普通话中最能让人心领神会、最便当的工具和武器。除此之外，“搞笑”、“炒作”、“作爱”等也都“作”得很好，至少在文艺圈里是派上了大用场。
再比如，“老板”和“小姐”，本来在内地日常用语中已经好些年不用了，如今又成了最普遍的称呼。大家知道，语言是在继承和创新中流动发展的，而继承就不但有沿用，还包括对人们暂时“遗忘”的语汇“激活”。比如汉语里许多成语、古语，就是因为不断有新的“激活”而得以保留在人们日常用语里的。“激活”的因素很多，其中方言往往起大作用，因为方言保留的功能很强，甚至还有古音古语的“活化石”。而“老板”和“小姐”，在港台话属于保留沿用，在内地就属于“激活”。这两个“激活”的老语汇可是帮了大忙，派上了大用场。想当初，老板小姐在内地还羞羞答答刚冒头的时候，其称呼就港台话有板有眼地先传过来了，以至于后来涌现的千千万万个老板和小姐，仿佛是港台话呼唤出来的。而回首这段激情燃烧的岁月，也基本上就是老板和小姐的故事。所以，这也可以算港台话的一点奉献。不然地话，我们在口头上怎样称呼民营企业家和大大小小的业主、怎样称呼大户人家的千金、怎样称呼提供各种服务的小姑娘、怎样称呼年轻或独身的女同志，恐怕没有这么驾轻就熟了。
最值得一品的，还是最早传进来、也是最普罗大众的“的士”。从意义上讲，我认为它比“出租车”“记程车”更准确。因为的士的主要功能既不是出租，也不是记程，而是将客人（士）送到目的地（的）。同时在字面上也省略了一个字，进而衍生的“面的”、“摩的”、“的哥”、“的姐”就更省了。我猜它可能是音意结合译过来的，所以这个词儿虽然读起来就不可避免地要带点“港台腔”（将“的”读如“低”），还是势不可挡地进入了普通话流行语。当然，用这样的译法“消化”外语的经验汉语里早就有，比如“拖拉机”这些老词汇，也有“麦当劳”（可意会为适宜劳碌者充饥的食品）之类的新东西。应当说，只要约定俗成、适当地用一些是可以的。在汉语里，无论口头和书面上用起来，它就比直接用英文“纯正”多了。
现在有一个问题，人们仿佛对用汉字音译和意译已经不耐烦了，喜欢将英文单词和句子直接“嵌入”汉语。不但小娃子们唱歌喜欢洋气几句，专家们讲话喜欢显佩几句，主持人串台喜欢卖弄几句，连中文报章杂志上也大量使用英文及其缩写的专用名词，搞得英汉夹杂，我们这些只会中文的普通百姓又快要成为新文盲了，我认为这是严重的语言“入侵”现象。要保卫汉语、保卫普通话，就既要正确的吸收外语，也要防止外语的“入侵”。港台地区在特定的历史条件下，尚且有“的士”之类保卫汉语的“反侵略战士”和“大众化”的典型，难道我们现在不应该注重向“的士”学习吗？
总之，港台话里词儿成了内地流行语，作为一种语言现象，是值得研究的。过去有一种观点，认为要推广普通话，就要尽量避免使用方言语汇，其实是不符合语言规律的。比如我们现在普通话的日常用语，就使用了许多方言精华和外语词汇。其中内地方言和外语的例子姑且不说，属于港台话的，这些年来就明显增多。如果有语言学家做过统计，恐怕是相当可观的。我认为这些进入日常用语的港台语词、为汉语、为普通话的继承创新、与时俱进提供了有益的借鉴。港台话和内地各种方言一样，对普通话也是有所奉献的。我们提倡普通话，也犯不着歧视方言、另类港台话。
曹宗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