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见《美丽人生》

　　■文/唐骋华

　　又去看了《美丽人生》，又是热泪盈眶。

　　情节说来简单。前半部讲述小人物基多怎样用智慧和幽默赢得佳人芳心，彻头彻尾的意大利式喜剧：夸张浪漫奇遇绚烂。如果故事戛然而止，你真会以为，这就是“美丽人生

　　游戏？曾有人说，“奥斯威辛之后，写诗是残忍的”，何况游戏？然而《美丽人生》就是一首“游戏”般的诗，一首黑色幽默的诗，一首欢笑的诗，一首含泪的诗，一首关于成长的诗，一首让任何语言在它面前都贫血的诗。我无力面对，又无可逃避地必须面对。

　　尽管影片的每个细节都烂熟于心，我依然不能保持客观，不能不被带入整个场景，不能不感动，不能不悲伤———深入骨髓深入灵魂的感动和悲伤。是的，即便早已看过《辛德勒名单》，我还是难以面对美好生活的突然中断，难以面对乔舒亚的眼睛；那双纯粹的眼睛，反衬出多少世象的混浊啊！

　　就像《钢琴家》开头，波兰人举杯庆祝英法向德国宣战，作为稍具历史常识的观众，我们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也知道基多滑稽的笑容背后，究竟隐藏着什么。可我们真切地希望，基多能成功地欺骗乔舒亚，别让他清澈的双眼识破集中营的肮脏丑陋，别让他纯洁的童年被人性中的卑劣乖张所玷污，用最美丽最高尚的爱，去为他造一个世外桃源吧……我知道，这不过是梦想，犹如那个麦田里的守望者。父亲的良苦用心令人神伤，而我们惟有眼睁睁看着一幕幕按节奏展开，看着无声的杀戮在继续，看着冷酷的脸孔在狞笑。伟大的导演总是特别残酷，不动声色地考验人性，或者把悲剧包裹上一层糖纸，却让它慢慢化去。

　　我深深体会到自身的脆弱，体会到历史和现实的无奈。好在，并没有麻木。我想我不会的，因为我常常会为一点点人性的光辉与温暖打动。每一次看《美丽人生》，都如此。

　　回头想想，《美丽人生》其实是阳光的。集中营最可怕的地方就在于摧毁人性中的真善美，其本质是刻板、乏味、残忍。而基多，用反讽瓦解歧视、抵御暴行，甚至用反讽结束自己的生命。这是一种怎样的爱啊？不止亲情，不止爱情。基多给恶魔一个反讽的微笑，告诉他们美丽仍在人间，仍存人心；给弱者一个完美的童话，鼓励他们用乐观和想象力对抗乏味与残暴的杀戮。在暗无天日的集中营里，基多把悲剧演绎成喜剧，人性善的温暖与坚韧，终于驱散了恶的阴霾。

　　故事就这样结束了，基多死于黎明前的黑暗，乔舒亚回到了母亲的怀抱，而我们，不知道应该欢喜，还是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