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艺术的生命

　　到现在我都不能接受这样的事实，视艺术为生命，才气横溢的肖子万不到四十就走了？到另一个世界去了？

　　然而，这确是真的。

　　我独自游走我们曾经漫步的岳麓山林间小道，翻看我们曾经的合影，过去的一切又

　　我们是大学同班且同住一个寝室的同学。1984年，他考入湖南师范学院（湖南师范大学前身）美术系时刚满18岁，真是风华正茂，就是瘦得有些夸张，让人吃惊。然而真正让我吃惊的，是他对画画的痴迷以及对艺术的非同一般的领悟力。他极爱画线描人物，课下，常在寝室里临摹贺友直等高手的线描连环画。无需起稿，直接用毛笔勾勒，人物场景、整体气氛与临本几无二致，莫说是我们，就连高年级的同学都看得一愣一愣的。到后来，大家伙围在我们寝室门前看他贴在墙上，且经常更换的画作就成了当时的一道风景线。我曾问过他如何练得这样过硬的功夫，他告诉我，他来自湖南偏远的宁远县，家里非常困难，根本不可能上这样那样的补习班，就是靠几位好心的老师指点，靠一本一本的临摹连环画来做考前训练的。他报考师大很大程度上也是因为师大学生可以得到伙食补助，好借此减轻一点家里的负担。大学几年，在生活上他是低水平的，永远吃食堂，永远是草绿军上衣深蓝色裤，（冬天加一件军大衣）。在学习上他却志存高远，是呆在画室时间最长的一个。休息日，其他同学都上街玩去了，他就到图书馆借阅各种画册，如饥似渴地翻啊看啊画啊。寒暑假从不回家，一来可以省下来回的路费，二来正好关起门来发狠画画。大二的时候，我和他利用寒假到宁远县瑶山去写生，经过他们家，当时他父母正在街头杀猪，准备过年，看到两年未见的儿子，他妈妈听激动地扔下手里的东西，冲过来，喊声“我的个崽啊”，一把抱住他，呜呜地当街哭起来。

　　一分耕耘，一分收获。他的努力得到了回报，大学一年级就在《光明日报》上发表作品。三年级的时候我们俩共同举办了一次画展，画展在学校和社会上引起较大反响，电视台报道了画展的消息，报纸刊发了展览的作品。其中有一幅题为《自画像》的合作作品，深得同学和老师的好评，我们从美术史中精选达·芬奇、罗丹、伦勃朗等12位绘画大师的自画像，运用水彩技法将各位大师用油画、版画、素描等工具画的自画像惟妙惟肖地画出来，连伦勃朗油画的光泽，珂勒惠支版画的刀味都传达得完好无损，来参观画展的朋友和观众都纷纷拉我们在《自画像》前合影。

　　因学习成绩突出，大学毕业，他被分配到一家报社。由他设计的副刊版式，以其新颖的形式，大胆的创意让人耳目一新，一度成为设计界的关注点。也因为这一点，他被深圳的一家杂志看中，邀请他加盟。他过去了，干得很出色。1995年我出差到深圳，他邀请我到他新买的房子做客，我们谈了很久，主要是他说，我听，他谈他的想法，他正在做的事情，由他担任美术总监的杂志怎样从同类杂志中脱颖而出，发行量直线上升，等等。

　　后来不断传来他的好消息，有了自己的设计公司，又买了更大更好的新房子，还把父母接到深圳一起住，娇妻为他生了一个儿子。2003年，我再次出差深圳，他正在北京办事，问明我返回的时间，他匆匆赶回深圳，又从机场直接开车到我住的地方，我们俩吃了一顿饭，边吃边聊，从谈话中感觉到，他很充实，很忙，也很累很累。我不愿耽误他的休息时间，让他赶紧回家，他不舍地握住我的手，道声保重，驾车离去，不想这竟是我们兄弟之间的最后一面。他终因劳累过度，猝然离开了深爱的家人和眷恋的世界。

　　从此，天堂里又多了一位勤奋的画家。子万兄，悠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