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家庭和一个女儿的故事

　　本报记者周雪莉薛明

　　“这真是一个奇迹，史玉兰送人的女儿回来了。”这一阵子，史玉兰家的故事惊动了比乐街的居民，大家都为他们能一家团圆而高兴。日前，记者走进史玉兰的家，了解了这个感人的认亲故事，体会到血浓于水的浓浓真情。

　　家庭贫困，忍痛将爱女送人

　　提起小女儿孟玲，史玉兰一脸的喜悦中透出几分内疚，要不是当初家里孩子多、养不起，哪个当妈的舍得将亲骨肉送人啊！现在好了，女儿回来了，每天一想起这事，史大娘又觉得精神气十足，生活有了奔头。

　　虽然整件事情相隔四十载，但是史大娘对当年忍痛将小女儿送人的情景历历在目，这些年她无时无刻不在想念着孩子。1965年，已经有三个儿子、一个女儿的她又怀孕了，丈夫侯宝贵靠着每月几十块钱的工资艰难地养活着一家老小，这个孩子无疑为这个家庭雪上加霜，他无奈地劝说史大娘去做人工流产。史大娘来到医院，临上手术台又变了卦，转身跑回了家，实在不忍心啊。1966年3月，在省医院，史大娘的小女儿健康地出生了，看着可爱的孩子，想着家里四个等着喂养的儿女，夫妻俩忍痛做出了决定，他们让护士找一个经济条件好的人家，把孩子送给他们抚养。几天后，护士告诉史大娘，亚麻厂有一对夫妻，17年没有孩子，经济条件不错，要是史大娘愿意，就把孩子送给他们，但是为了防止史大娘反悔，他们要一张字据以作凭证。第二天，侯宝贵将一张写有“因家中小孩多，同意给人送人，侯宝贵”盖了印章的字据，连同穿着新衣裳、包着新花被的女儿一起交给了护士。临走前，他没敢再多看孩子一眼、没忍心打听那户人家的姓名、没要求见孩子的养父母。史大娘出院回家了，孩子们一个劲地说：“妈妈，小妹妹呢？”面对孩子们的追问，史大娘默默无语两眼泪，作为一名母亲她不知如何回答。

　　然而，愧疚、思念的痛苦久久地缠绕着夫妻二人。每逢过年时，看到儿女围坐在一起，史大娘就不禁想起小女儿，她总是背过身去偷偷擦眼泪。看见妻子伤心，侯宝贵曾提过“找孩子”的想法，但被史大娘拒绝了，“人家没孩子，咱女儿就是他们心头肉，咱再往回要，那是丧良心的事啊！咱们不能再做丧良心的事了。”见妻子如此坚决，侯宝贵再也没提此事。每次参加儿女们的婚礼，史大娘都想到“小女儿是不是也到了出嫁的年龄”；每次儿女们领着孩子回家，史大娘也会想“小女儿的孩子是男孩还是女孩”。史大娘就在思念、自责中苦苦煎熬了四十个年头。

　　深明大义，养父携女寻亲

　　自从老孟从护士手中接过孩子，听到她啼哭声那一刻，他就发誓，要像对待亲生女儿一样照顾她。因为小女孩笑起来声音像铃声一样清脆，他就给孩子起名叫“孟玲”。养母对孟玲更是疼爱有加，无论孟玲多顽皮、多淘气，养母都没舍得骂她一句。那时，养父的工资只有58元钱，这些钱几乎全花在孟玲的吃穿上，在邻居们的眼里，孟玲是家里的小公主、命根子。

　　在养父母的精心呵护下，孟玲快乐地成长、上学，她从来没有怀疑自己不是父母的亲女儿。小学三年级时，一个同学突然对孟玲说，她是捡来的。孟玲委屈地跑回家找妈妈证实，谁知养母听了这话，双眼立刻充满泪水，她放下手中的活儿，转身回房一个人哭起来。母亲的眼泪验证了孟玲的猜疑，从那以后，孟玲再也没有向父母问过她的身世。

　　五年前，养母突然病重住院了，临终前，她将孟玲的身世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她，养母再三叮嘱孟玲，一定要找到她的亲生父母与他们相认，千万不能责怪他们当年的决定。养母说，如果不是万般无奈，哪个母亲都不会将孩子送人的。养母从病重到去世只有6天。孟玲的遗憾是，她还没尽足孝道，还没报答母亲的养育之恩。

　　养母的去世，让孟玲感受到一个家庭失去亲人的痛苦。当她再次看到亲生父亲留下的字据时，淡化了对亲生父母的愤慨与责怪，她决定去寻找他们。于是，养父带着孟玲踏上了漫无边际地寻亲之旅。他们到派出所查户口、去医院找档案，可是相隔四十年，所有的资料都无法显示史玉兰确切的家庭住址，有的人曾劝他们，以前家穷，很多孩子都送人了，可是有几个能找到的？要是亲生父母搬到外地或是他们过世，你们不是浪费精力吗？然而，养母的遗愿激励着孟玲，她不愿放弃任何希望。最后，他们登寻亲广告，企求知情人的帮助。没想到，这一丝希望竟让骨肉重逢，让一个家庭破镜重圆。

　　骨肉相见，久病老父恢复神志

　　2005年，史玉兰大女儿侯英贤的朋友急匆匆地打来电话：一个叫孟玲的人登寻亲广告，正在寻找离别四十年的家人，而且她的亲生父母也叫侯宝贵和史玉兰。一听这话，侯英贤马上回家小心翼翼地问史大娘，家里是否有孩子送人，或是有走失的亲戚？史玉兰一听，女儿失而复得，顾不上孱弱的身体，迫不及待地要去找孟玲，经过侯英贤一番劝慰，史玉兰答应安心地在家等着孟玲回家。

　　那天，侯英贤和自己长得极为相像的孟玲抱在一起喜极而泣：“一看就是我妹妹，和我长得一模一样，走，姐带你回家！”晚上，孟玲回家了，史大娘一见到孟玲，压在心头多年的想念与懊悔全部迸发出来，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她拉着孟玲左看右看，反复地说：“真是我女儿，我的孩子终于回家了，妈妈可想死你了。”孟玲的二哥闻讯赶来，也许是血浓于水，他见到了离家四十年的亲妹妹，一句话也没说，一把把妹妹抱在怀里，兄妹二人相拥而泣。 那一瞬间，孟玲被巨大的亲情笼罩着，面对这浓浓的亲情，她觉得自己仿佛置身梦中。

　　家里突如其来的喜事“惊扰”了一个人，原来侯宝贵因小脑萎缩不能说话，已经全身瘫痪卧床三年。他笑呵呵地看着孟玲，泪水打湿了枕巾，当大家试探地问道“你有几个女儿时？”侯宝贵伸出两个手指，笨拙地说“两个”，他的另一只手紧紧地握住孟玲的手不肯放，似乎他一松手女儿又要离他而去。

　　第二天，孟玲的养父来了，他还带来了珍藏四十多年的字据，孟玲的三哥也拿出了父亲让他保留的那枚印章，两个印章一模一样。三哥说，他结婚前，父亲将这枚印章交给他，只是说好好保管，以后有用。三哥哪想到，如今用它认回一个妹妹。史玉兰激动地拿着那张泛黄的字据，泪汪汪地看着孟玲深明大义的养父，她一肚子的感恩话全化作了泪水……

　　一女两家，天伦之乐不分你我

　　孟玲的归来，让这个家充满活力，本已病入膏肓的侯宝贵因此延长了7个月的生命，含笑而终。

　　几乎每个周末，孟玲都回家看妈妈，一家人无话不谈；哥哥姐姐们时常带着孟玲走亲访友，就连单位同事都知道史大娘家“从天上掉下一个林妹妹”。久违的母爱和兄长的疼爱让孟玲再次感到家庭的温暖，孟玲说，养父母一直保存着她被送人时的那张字据是想让我与亲生父母相认；亲生父母一直保存着那个小小印章，说明他们没有忘记她，希望有一天能找到她，两对父母都很伟大。所以，她和亲生父母相见那一刻，所有的隔阂都烟消云散了。

　　如今，史玉兰一家人和孟玲养父相处得十分融洽。清明节，史大娘带着一家人到孟玲养母的墓碑前祭拜；大年夜，他们把孟玲养父接来一起过年；前几天，养父生病住院了，兄妹几个替换着到医院守夜，照顾他就像照顾亲生父亲一样。两家人因为一个共同的女儿亲如一家。

　　孟玲（左）与三哥、大姐欢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