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平庸社会寻找最后贵族

　　林奕华

　　有电影公司老板得悉我将在年底把《水浒传》搬上舞台，派人来问可有剧本借作参考。多谈几句所得的印象是，我们没有《哈利·波特》和《魔戒》，但我们有家喻户晓的章回小说。在大片题材枯竭的今天，加上肩负打开国际市场的使命，电影人向古典通俗文学取材未尝不是出路。一方面可避免再被诟病“拍来拍去都是似曾相识的古装武打片”，另外，

　　《水浒》吸引电影人的是动作和特效可大派用场。相对来说，《红楼梦》则更是电视人的那杯茶。部分理由是《水浒》的个别故事可独立成篇，但《红楼梦》人物虽多，普罗大众却只对宝黛钗的三角恋爱情有独钟。爱情故事的主旋律当然是谈情说爱，而在这观众对静态画面极度不耐的时代里，花前月下卿卿我我恐怕只会是票房毒药的代名词。

　　换上电视剧便不一样了。

　　因为电视剧观众通常都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情节只是俊男美女的附属品，大家爱看的，是诱发幻想的面孔———这个现象，无疑由韩剧发扬光大。

　　因此，在前韩剧时代拍摄《红楼梦》和于韩剧当道的今天拍《红楼梦》的确是两回事。差别在于选角和改编的不同角度。韩剧对于在华人地区拍摄剧集带来的最大影响，是包装重于内容，靓人靓衫靓景才是精神所在。而为了效法或追上韩剧风格，内地电视剧随即推出青春版的《金粉世家》、《京华烟云》响应。“青春”的意思是替鸳鸯蝴蝶换上“时装”：男女主角穿上改良的民国初期服装说着现代人的话。

　　类似的电视剧风貌对于香港观众并不陌生。上世纪八十年代风靡一时的《京华春梦》和《上海滩》均是其中代表。只是当时汪明荃、刘松仁、周润发、赵雅芝早已不是青春少艾。事实上当年能攀上阿姐阿哥地位的名字都不会像今日的偶像般，愈是幼嫩愈是受欢迎。或许这也是香港无线也不敢贸然开拍《红楼梦》的原因之一：有叫座率的演员年龄上都是坐三望四，即便到了今天，一众剧集台柱仍皆如此，他们或可担当二尤、熙凤、贾氏兄弟，但当中并无一位胜任公子和小姐。

　　就是年轻一辈看上去也更适合龄官、芳官、柳湘莲与蒋玉菡。

　　也可能是广东人的气质本来就不适合演《红楼梦》，导致它在香港电视剧史上不止一次遇上滑铁卢。你可以想象上星期带着一百名师奶杀进旺角宣传新片《大丈夫2》的毛舜筠曾在佳视时代的《红楼梦》里饰演林黛玉吗？她的宝哥哥是因与刘晓庆多年情侣而为内地观众所认识的伍卫国。反倒是林燕妮客串秦可卿到今天尚有一点话题性。

　　都怪气质不能光靠外形和装扮。所以《红楼梦》的选角才会永远是件大事———不同于“超女”和“好男儿”，它走的正是相反方向，要在平庸社会中寻找最后贵族。

　　（生活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