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念，不仅是缅怀

　　在美国纽约的世贸中心临时访客中心，一名消防员观看“9·11”恐怖袭击事件遇难者的照片。新华社/路透

　　又到9月11日。五年前，纽约双子大厦瞬间倒塌，3000多条生命骤然逝去。

　　震惊、痛悼、献花、燃烛，走过了五年的纪念；今天，不仅是为了缅怀，更多的是反思：如何复苏新的生活，放飞对和平的希冀……

　　一朵玫瑰，一名死者

　　“10日，我们将在五大道的圣·帕特立克大教堂为‘9·11’中的遇难队员举行追悼活动，他们的家属和幸存的消防队员都到场。11日上午，布什总统将与他们共进早餐。”电话采访中，纽约消防局新闻发言人吉姆·朗说。

　　2001年9月11日，上千名参加双子大厦救援活动的消防队员中，343名身亡。五年后的今天，在世贸中心遗址南侧，人们伫立瞻仰绘有消防员在“9·11”中英勇行为的铜质浮雕。浮雕上方一行大字铭刻———“让我们永远不要忘记。”

　　为了铭记，上千名来自美国和世界各地的民众前天参观了坐落于华盛顿的美国国防部五角大楼：一块烧焦了的石头，一张镶有死难者姓名的黑色面板，一间简单朴素的小教堂，还有里面陈列着的184朵玫瑰，一朵玫瑰代表一名死者。

　　纽约市政府公布了今晨全市的四次默哀时刻：8点46分，纪念世贸中心北楼被撞击一刻；9点03分，纪念世贸中心南楼被撞击一刻；9点59分，纪念南楼倒塌；10点29分，纪念北楼倒塌。美国总统布什夫妇也将至纽约、宾夕法尼亚州和五角大楼参加纪念典礼。今晚，纽约佩斯大学广场内，人们还将手持烛光，以守夜来寄托他们的深深哀思。

　　位于纽约纪念公园内的“9·11”临时停尸棚翻新了，一些遇难者当时的紧急求救电话录音首次公布了，还有关于“9·11”的纪录片展映、纪念音乐会、雕塑作品展……甚至有名消防员以这样的极端方式纪念“9·11”：提尔纳奇耗时整一年在背部刺了一个正在燃烧的世贸大楼图，从腰一直延伸到颈部。他说：“除了剧烈的疼痛外，我想不出什么别的方法，能让我处理自己的悲伤。”

　　从事丝绸贸易的莱德·耶特说，“9·11”事件永远地改变了世界，也改变了他的生活，这场灾难使他意识到必须对周围的一切保持高度警惕。美国已经成为恐怖袭击的特定目标，类似的袭击随时可能发生。如何防止恐怖袭击是一个严峻的问题，但他不知道答案在哪里。

　　解下皮带过安检

　　在距世贸中心仅10分钟路程的美国联邦法院实习半年多，中国留学生吴小姐一直不曾听闻同事提及那段往事。直到有一次，大楼内火警骤鸣，尽管只是虚惊一场，同事葛勒瑞亚却突然缓缓说道：“这让我想起了‘9·11’。”因为那时也是警铃大作，广播通知世贸中心被炸，葛勒瑞亚透过窗子，亲眼目睹两座摩天大楼刹那间分崩离析，呆住不能动弹。

　　挥之不去。“9·11”，仍是众多美国人的梦魇。美国《时代》杂志和“探索”电视频道日前对千余成年美国人做的民意调查表明：98%的美国人至今仍清楚记得五年前的那个日子他们身在何处，至少20%的人表示每天都会想起“9·11”。

　　目前，一种新的“9·11疾病”———“世贸中心咳嗽”浮出水面。当年参与救援的消防员、灾后重建人员和当地居民，共约4万人患上了严重的呼吸系统和肠胃疾病。布什政府今年开始着手调查，确诊疾病同爆炸是否有关。

　　正因这许多“9·11”后遗症，五年了，整个美利坚至今仍然如临大敌，近乎风声鹤唳。

　　今年5月26日，有人报告国会办公楼的地下车库传出枪声，警察随即封锁附近区域并搜查，还要求所有国会工作人员留守室内不得走动。折腾半天后发现，原来所谓的枪声不过是不远处的工地施工声。

　　昨日，记者联络到毕业于华东政法学院的美中资产管理公司总裁刘海善。已定居纽约20年的他，这五年来切身体会机场的防卫措施不断升级。“纽约机场的安检越来越严格，耗时也越来越长。特别是今年英国劫机案后，除了金属类物品要被反复盘查，任何液体物包括饮料都不能带了，我们要把行李箱全部打开，脱鞋，甚至解下皮带……”

　　昨日采访中，吴小姐说：“大多数美国人提到这段历史会用‘震惊’和‘哀伤’来形容，但没有人过多责备恐怖分子，而是不断反思，为什么轰炸的是美国，而不是其他地方。”

　　恐怖，未曾远离

　　五年了，恐怖未曾远离。尽管“9·11”后，美国的全球反恐战多么“轰轰烈烈”———

　　“9·11”后一个月，反恐第一炮在阿富汗打响。近两个月大规模的军事打击，阿富汗塔利班政权被推翻，塔利班领导人奥马尔和“基地”组织头目本·拉丹逃脱。

　　“9·11”后一年半，美国以“伊拉克拥有大规模杀伤性武器及与本·拉丹相勾结”为名发动伊拉克战争，萨达姆政权倒台。

　　两场战争表面上都以美国的军事胜利而告终。但代价呢？两场战争4500亿美元的巨额耗资、伊战中2900多名美军士兵的死亡、阿富汗和伊拉克大量无辜平民的生命，及两个动荡不安的残损家园。

　　五年来，多少触目惊心的数据在刺痛人们的神经———

　　2002年的印尼巴厘岛系列爆炸事件，死202人；2003年的伊拉克纳杰夫阿里清真寺汽车炸弹爆炸事件，死100多人；2004年的伊拉克什叶派穆斯林清真寺系列爆炸事件，死271人；同年的“别斯兰人质事件”再次震惊全球，300多人死亡，近半是儿童。

　　阴影仍在蔓延：去年7月，英国伦敦地铁和公交汽车发生连环爆炸案，56人死亡，700多人受伤；今年7月，印度西部城市孟买郊区7起连环爆炸事件，174人死亡，464人受伤。

　　就在昨天，噩耗再次传来，伊拉克首都巴格达市中心发生一起炸弹爆炸事件，造成至少5人死亡，17人受伤。

　　五年了，布什政府的国内反恐耗资2800亿美元，联邦调查局经过改组将精力集中于反恐，几乎所有政府部门都设立反恐机构，大多数州还建立了情报综合中心。但据美国媒体上周公布的最新民意调查显示，四成纽约市民认为与五年前相比，恐怖威胁有所增加，81%的纽约人认为美国人将长期生活在恐怖袭击的威胁中。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政治学和公共政策教授麦克·因特里盖特坦言：“我们现在的处境比‘9·11’发生时还糟。”

　　全票通过全球反恐

　　五年了。布什政府始终信誓旦旦要将本·拉丹捉拿归案。

　　4天前，本·拉丹却借卡塔尔半岛电视台再次现身。在那盘播映的录像带中，本·拉丹正坐在阿富汗山区一营地里召开会议。

　　就在这一天，美国国会参议院也全体通过一项特别经费提案———

　　向五角大楼2007财政年度的国防预算追加拨款2亿美元，专门用于支持情报部门追捕他。

　　能抓到他吗？五年了，这场反恐战争还要打多久？

　　上海外国语大学中东研究所所长朱威烈说，从2002年的《国家安全战略报告》到今年2月的《四年防务评估报告》，布什政府的反恐一直排在第一位。而上个月底，布什在美国退伍军人大会上，又发誓要将反恐进行到底。

　　在和平呼声震天的今日，世界究竟应该怎样反恐？

　　哈佛大学教授、国际问题专家约瑟夫·奈说：五年反恐历程表明，仅依靠军事力量等“硬实力”无法战胜恐怖主义。

　　“化解地区冲突是铲除恐怖主义生存土壤的关键。”中国国际问题研究所副所长阮宗泽说，过去以美国为代表的军事打击、先发制人、单边主义为内容的高压政策，压倒了以国际社会为代表的要求标本兼治、铲除恐怖主义土壤的声音，并因此导致“全球化愤青”———这一对社会充满愤恨的群体的诞生，激发了更多恐怖袭击事件。在五年后的今天，反恐必须采取更多样的手段，还必须解决许多切实问题，比如由全球化引发的贫富差距过大等这些催发“全球化愤青”产生的因素。

　　朱威烈说：“恐怖主义并没有因为美国的反恐战争而消亡，相反却越来越多。人民需要的是和平是合作，而不是战争。中国一直反对一切形式的恐怖主义，主张加强国际反恐合作。”

　　所以，后“9·11”时代的反恐，不能仅凭一个国家的单边力量，而是需要整个国际社会的共识与联合；

　　所以，三天前，第60届联合国大会全票通过有关在全球范围内打击恐怖主义的《全球反恐战略》，联合国192个成员国第一次就打击恐怖主义的全球战略达成一致。

　　所以，和平其实并不遥远，只要全世界全人类的团结与合作……

　　愿更多人呼唤和平

　　“一个不知该记忆还是忘却的情感矛盾体，这就是绝大多数美国人眼中的‘9·11’。”刘海善告诉记者：9月8日《纽约时报》刚做了一次大规模调查，发现大多数纽约市民认为世贸中心遗址是一个巨大的坟墓，而纽约以外的美国人则简单地把它看作一个著名的旅游景点。

　　采访中，在美国新墨西哥州读书的中国学生戴煊也说：“‘9·11’五周年，只是街头电线杆上出现了一些纪念标语，但学校并不计划开展纪念活动，身边的老师同学们也没有谁主动提起这个日子。”

　　对于这样的情感矛盾，阮宗泽谓之为“冰火两重天”：“五年了，民众不再狂热，而是逐渐冷静。相比于五年前的狂热，这种情绪其实更值得美国政府去研究和反思。”

　　新的三座摩天大楼即将于明后年动工，就在世贸中心遗址东侧。在世贸中心勇救伤员而壮烈牺牲的华人英雄曾吉吉的母亲岑娇娴，尽管仍然痛彻心扉，但她通过做义工等方式，渐渐走出了阴霾。她说，愿更多人知道曾吉吉的精神，愿更多人都来呼唤和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