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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凤梅“回家”


http://www.sina.com.cn 2006年09月12日09:30 南方新闻网

  朱凤梅“回家”

  “墓前暂时不立碑,或许等他们家条件好些了,到来年清明节可以加块碑。”——朱凤梅表舅公

  8月31日,27岁的安徽籍女子朱凤梅在五羊新城寺右南二街遭抢夺重伤身亡。

  9月8日,朱凤梅出事后第9天,她的骨灰终于踏上回家的列车。但按照当地的习俗,她的骨灰盒没能进家门,而是在门外临时搭的棚子里过了一夜。

  9月9日,朱凤梅下葬,她的墓前没有墓碑,没有任何文字告诉别人这里埋葬的是谁。

  归途

  9月8日下午2时,朱道文背着妹妹朱凤梅的骨灰盒,挤上广州火车东站开往合肥的K309次列车。和他一道的,还有另外5位家人。广州市民政部门帮他们拿到了由救助站提供的免费车票。

  上车前,朱凤梅的父亲朱家祥就有所顾虑,怕火车上不让带骨灰盒。为了不引人注意,装有骨灰盒的背包被“丢”在座位一角,上面压着方便面箱子、影碟机盒子。整个旅途中,只有朱家祥时不时朝骨灰盒望去,老眼含泪。

  经过近22个小时的颠簸,朱凤梅的骨灰于9月9日中午12时回到了安徽。整个旅途中,朱家祥只趴在桌上睡了两个小时。下车后,55岁的他提着行李,走一小段路就要坐在地上休息。朱道文则把背包背在了胸前,他说,这样便于照顾妹妹的骨灰盒。

  他们先乘长途大巴到离来安县三城乡约20公里的路边,再转乘小面包车。到得冯巷村,已是近下午4时。一辆手扶拖拉机就停在路口等着载朱凤梅的行李。朱家亲朋都迎了出来,一家人商量着,该怎么把这个在外乡死于非命的年轻人的骨灰拿回家。

  经提醒,有亲戚去买了一块红布,盖在骨灰盒上。唐后为,朱凤梅的表舅公,以前是一个抬棺人,从朱道文手中接过骨灰盒,领头朝村里走去。身后,一阵鞭炮响后,载有朱凤梅行李的拖拉机才启动。村里人说,鞭炮能把晦气驱走。

  朱凤梅最终却没能进家门。为了迎接她回来,家人在门外搭了个简易的棚子,以竹子为架,上面盖着尿素袋作顶,压上几根玉米秆,以免棚顶被风吹掉。朱凤梅的骨灰盒就放在棚子里,一张四方桌上。骨灰盒前,摆着3个苹果、3个梨和5个桔子,桌前是一个火盆和几位表哥送的3个花圈。

  朱凤梅的表舅公唐后为说:“按照村里的老规矩,人死在外面就撂在外面算了。哪怕骨灰拿回来,也不能进家门,只能摆在门外。”朱家祥甚至一度认为,女儿不需要遗像,在几名亲戚的劝说下,才找出女儿学生时代的一张照片去放大。照片上,朱凤梅白衣黑辫,嘴角上扬。

  葬礼

  当晚,朱家祥一夜没有合眼,经常坐在骨灰盒前,望着女儿的遗像出神。根据习俗,当晚,朱家摆了7桌酒席,几名邻居在灵前守了一夜,靠打牌提神。

  9月10日清晨,皖南平原秋露微寒。早上7时35分,唐后为走进棚子,要捧走朱凤梅的骨灰盒。母亲徐义珍又一次哭倒在地,朱凤梅的姑姑干脆抱着唐后为的腿,任他一甩再甩。乡亲们又一次聚到院子里,尽管他们中大多数人已很多年没见过朱凤梅,已经没什么印象了。

  葬礼简单得不能再简单了:骨灰盒后面,跟着一根细竹枝,上面挑着一张白纸做的幡,幡上“一梦不回”四个字兀自迎风作舞。再后面,是朱凤梅的遗像。7个小孩依次跟着,白布作帽。朱凤梅的堂哥朱道京说,依当地习俗,长辈不能给晚辈戴孝。送行的队伍里,只有20多个亲朋,朱凤梅的双亲都没有去。一路上,除鞭炮声外,没有声乐相随。

  坟墓

  从朱家大门出去,朝右穿过几道田埂,拐两个弯,只一支烟的功夫,就到了朱凤梅的墓地。这里离她家只有约400米,坟前坟后种着棉花和枯死的玉米秆,花生则刚刚收掉。

  朱凤梅的墓有1人高,贴着瓷砖,以琉璃作顶,这在当地算是新潮的。朱家人说,修这座墓花了约600元钱——生产组40来户,每家帮忙出了10元,剩下的200元则靠6家亲戚拼凑。朱凤梅墓地的背后,是她伯伯的坟。这个男人40多岁时被火车撞死,成了朱家第一个死于非命的人,朱凤梅是第二个。

  起好的墓前预留了一个孔,里面由砖头垒起一个平台,骨灰盒放入后,每个亲朋看上一眼,一个泥水匠就开始搅拌水泥。预留的小孔被封住了,上面也贴上了瓷砖。早上8时左右,仪式结束。

  唐后为说,朱凤梅的墓前暂时不立碑,“或许等他们家条件好些了,到来年清明节可以加块碑。”墓地前,没有任何文字,除了本村人,没人知道里面是谁,她曾经做过什么,又因何而死。

  家人

  朱家的房子建于上世纪80年代,两层楼结构,房子已经很破败,惟有门上的一块小牌子还算新,上面写着:遵纪守法光荣户。

  在老一辈眼里,朱道文身子骨弱,干不了农活,只好出去打工,“别看他人长得高大,留在家里的话,连老婆都娶不到。”

  1998年,经朋友介绍,朱道文来到广州,一呆就是8年。正是在他的鼓励和建议下,初中毕业的朱凤梅才南下谋生。

  现在,他和妻子每个月收入有2000余元。除了每月房租120元外,两人生活费要1000元左右。剩下的,有多少就寄多少回老家,因为他的儿子放在了老家。

  “我哥哥早年出车祸后,父母亲只能靠我们一家赡养,我又只能靠他(指朱道文)”,朱家祥认为,儿子朱道文的负担不轻。

  和妹妹一样,朱道文2003年离家以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过。当地人说,年轻人出去后,走得远的都很少回来,家里人虽然念叨,但子女能经常打电话回来报平安,又能寄钱回来的话,也算有个安慰。

  妹妹出事后,朱道文想了又想,决定回老家,即使像父辈一样定居在老家也不怕。

  但父亲朱家祥说,在家种地赚不了几个钱,等农忙结束,顶多20天,还是要儿子出去打工,只是不再到广州这么远的地方了。至于去哪里,朱道文还没想好。他说,葬礼结束第二天,就要下地先把粮食收回来,因为“生活还得过下去”。

  朱凤梅出事后,朱家祥走了5家邻居,共借到2500元。而家里之前为体弱的儿子治病,已欠下2000元。葬礼上,共摆了7桌酒席,所有的烟酒肉菜全是赊账,另外还借了3000元。

  “我今年55岁了,还能种几年地,等柴油机都压不动的时候,这样的田种得也没意思了,年轻人又不种,地只好任它荒掉了”,朱家祥对以后的日子完全没有打算。

  同乡

  在三城乡中心小学,没有老师记得朱凤梅——这个1992年从该校毕业的学生。67岁的袁士汉也想不起来了,尽管他当年就带着毕业班。

  在来安县三城初级中学,几名老师对朱凤梅这一名字也完全陌生。等翻出她的入学记录、毕业证书复印件和档案,校长才发现,朱凤梅就是自己班上的。但他说,这个学生平时肯定“既不活泼也不沉默”,所以未能给人留下深刻印象。据了解,朱凤梅成绩平平。她的评语里,与别人稍有不同的就是:该生不注重学习方法,劳动积极。

  而村子里,与朱凤梅同龄的人有三四个,全都已经成婚,只有她尚待字闺中,与一场年底可能就要到来的婚礼擦肩而过。

  冯巷村下分11个生产小组,共有土地3290亩,1680口人,人均占地约两亩。但每年,外出打工的村民超过400人,几乎没有年轻人种地了。村党支部书记张文道说,除了少数几个能读上高中的,一般孩子都像朱凤梅一样,初中毕业就外出打工了,“20多岁的年轻人,几乎没有人种过地”。

  朱凤梅的堂哥朱道京说,在当地,年轻人外出打工时,首选的地方往往是长三角的上海、杭州、南京一带,因为这些地方离家近,农忙时也可以回家帮忙。像朱凤梅这样远赴广州的,少之又少。

  在当地,父辈很难从子女身上获得帮助,随着子女长大后,要结婚、要建房,他们甚至还要再度外出打工。而年轻人打工,仅够自己花,根本帮不上家里的忙。

  老人的身体弱一些,夏天热时干不了活,每年只能出去三四个月,每月的收入也只有五六百元。但他们说,这至少能把买化肥的钱赚回来,“只要身体还行,就要出去打工。”村民林老汉说:“每到农闲,村里只剩下小孩和实在动不了的老人,如果有老人过世,经常连个帮忙的人都找不到。”

  本版采写:

  本报特派滁洲记者陈良军

  本版摄影:

  本报特派滁州记者方谦华

  图片:

  朱凤梅就葬在村外农田边,坟前坟后种着棉花和枯死的玉米秆,这里离她家约400米。

  捧着女儿生前的照片,朱凤梅的母亲一次次哭倒在地。

  一些在外打工的邻居因农忙回家,在朱凤梅灵前为其守夜。

  (南方都市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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