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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走就走


http://www.sina.com.cn 2006年09月16日00:19 重庆晚报

  编者按

  刚刚发表于《长篇小说》(秋季号)上的《说走就走》,是作家老张斌继《至爱无敌》、《小艳史》之后推出的又一长篇力作。小说以一个孩子的眼光,用看似轻松实则沉重的笔触,讲述了抗日战争和国内革命战争时期,饱受战火蹂躏的胶东人民在恶劣的环境下,以过人的机智勇敢与敌人周旋,并以豁达乐观的态度,努力维持着自己的正常生活,经营着

自己美丽爱情的故事。

  我爹那一辈儿总共哥儿仨,我爹排行老三,村里人都叫他柳三爷。我爹喜欢喝酒,喝上脸就爱拿鞋底子拍人,我们都不喜欢他。我生下来就知道我们家穷,忙时吃干,闲时吃稀,一年四季“瓜菜代”。我妈除了干点家务活,一天就只知道看书写字,完全不像个农村妇女。

  我还有两个姐四个哥。大哥二哥都在外面学买卖,三哥在昌黎念中学,四哥叫臭儿,一天和我一起疯玩。住在西隔壁的三姨夫见天到我家来听我爹新买的洋戏匣子,有时候还带着小六子和改。我喜欢改,改也喜欢我。在我们村,要说长得好看,除了二瞪眼子的妹妹豌豆,就数改了。豌豆最喜欢我们家的远房亲戚陈长河。

  我三哥十六岁那年,我爹逼着他娶陈大麻子的女儿。陈是个玩刀子的主儿,开了家大烟馆,我爹欠了他三百块现大洋,他知道我三哥学上得好,就托骑着小毛驴走街串巷给人治病的神医尹之福对我爹说只要我三哥娶他女儿,欠他的三百块现大洋就不要了。但我三哥不同意,和我爹打了一架,上关东找我大哥去了。我爹请尹给陈捎信,说老三已同意了,但要等上完大学再说。过了些时候,陈让尹捎来一个匣子枪,说让我爹给他保管,不定啥时候他就会来“取”,让我爹随时准备着。他没说是取枪,还是取别的东西,比如人头。我爹当时就哆嗦开了,说这陈麻子真他妈欺人太甚,想当年老子在安达烧锅当账房先生时要账回来路遇胡子,三个都打死了两个,谁怕谁呢。打胡子这事是我爹经常吹嘘的一件事,也不知是真是假。

  那是一个夏天的晚上,振东来了。我们正在村街上乘凉,就听“刷刷刷”一阵脚步声,从村东小庙那儿过来一支队伍。领队的高助理,也就是振东把大家召集起来开会,讲抗日救国道理,还教大家唱歌。散会后,振东来到我家。我爹献出匣子枪,振东很高兴,任命我爹为小树林子的副村长。

  从这开始,振东就住在我家。他先是纠正我爹爱拿鞋底子拍人的坏毛病,再就是教我妈说话不要故意将“他”说成“伊”。他很快跟我们一家混熟了,像一家人一样。

  大约我爹当了副村长一周之后,振东又任命我妈当村里的妇救会长,豌豆当副会长;陈长河为民兵连副连长,臭儿和我为儿童团长。这一下我家就热闹了,村里有啥事都在我家商量。我爹一高兴,就说我爷在院里埋了一缸现大洋,要贡献出来给八路军买枪。振东就让陈长河领几个人在院里一通挖,却什么也没挖着。

  尹之福带来消息,说陈麻子跟了日本人,还当了营长。我爹一听,腿就哆嗦开了。尹前脚走,振东后脚就回来了。他说他们准备打狗,因为狗叫容易暴露行踪。他让我跟他一起去通知豌豆开会。走到豌豆家门口,正赶上陈长河从里面出来,光着个脊梁,浑身是汗。豌豆在门那儿站着,笑眯眯地系着袄扣儿。振东气昏了,给了陈一枪把子,然后让人押着两人游了一天街,把两人的职务撤了。

  村里要打狗,我舍不得我家的熊头。我二大爹的儿子柳长生长年在海上打鱼,我就和改把熊头送去他住的名叫鸟岛的小岛上去。那是我这一生中最美好的一个月,我和改在岛上挖螃蟹拾贝壳,吃二大爹园子里摘的毛豆、黄瓜、青包米棒子,还有清炖大黄鱼。这一个月,村里发生了许多有趣的事。豌豆被游街之后,男人们以为她是个破鞋,都像苍蝇一样围着她转。鬼子要大扫荡了,为了调动村里男人门挖交通壕的积极性,振东只好找到魅力十足的豌豆,恢复她的职务。豌豆向男人们抛媚眼,交通壕很快就挖好了。

  自从八路军到我们这一带开辟游击区以来,枪炮声就跟着来了。这一天,枪声从三家村那边响过来。过一阵,一支穿灰军装的八路部队走了过来。他们缴获了不少武器,两个民兵抬了一个受伤的日本鬼子。振东组织妇女儿童抬着水端着吃的去慰问。领头的就是有名的神枪手神鹰。队伍吃饱喝足前脚刚走,陈大麻子后脚就到。陈进我家院子的时候,一个大兵正在用枪托砸我妈呕心沥血养的花,另一个大兵正对我爹我妈吆五喝六。见陈进来,我爹心想这下完了。哪知道陈走过去就给了那个砸花的兵一鞭子,说你他妈不要命了,连我亲家都敢欺负!然后过来跟我爹套近乎,把我爹都搞蒙了。两人来到院里,我爹见树上绑了一个人,仔细一看,竟是神鹰。我爹确认陈对他没恶意,就劝陈放神鹰一马,说你们都是玩枪的,冤家宜解不宜结。陈不干,说他没法给日本人交代。然后押着神鹰走了。

  振东随大部队走了,村子又回到了从前。什么开会啦,做军鞋啦,站岗放哨送鸡毛信啦,统统都没有啦。只有地道还保留着,因为日本鬼子还在城里,说不定哪天真会来。三姨夫从昌黎回来,他的两个闺女,桑叶和改,也跟着他回来了。我日思夜念的好人儿,回来念书啦。她家后院那两棵大枣树真好哇,听说她回来了就赶紧结枣。我和改站在枣树下,一人拿个竹竿打,打下来就相互喂着吃,那个香甜,简直是世界上最大的幸福。

  有一天放学回家,见门外栓一头小毛驴,尹之福来了。他来为我妈头疼扎针,还带来个惊人的消息:本来就是土匪出身的神鹰叛变投敌了,日本人马上也要来扫荡。我们都吓着了。我担心改,就跑去三姨夫家把这事说了。三姨夫一听说,第二天就带着改走了。

  三姨夫他们头天走,第二天黄蟹军就包围了村子。他们不像陈大麻子,进村之前先放枪,他们一声不吭就进来了。一个军官来到我们院里,指名叫振东出来。我爹说振东早跑了。那军官就把大沿帽用枪往上支了支,问我爹认得他不。我爹早猜出他是叛徒神鹰,就说了。神鹰说念我们一家对他有恩,让我们全家呆在屋里不要出去,派两个兵给我们站岗,然后就走了。我爹担心他当过村长,神鹰要抓人就只得抓他回去交差,赶紧让我们钻地道,自己在那里顶着。待我们从东园土井里钻出来,顺交通壕跑到长河边,听见村子里响了一枪,我妈立马就瘫了。她以为那一枪是我爹放的,也就是说,他死了。

  我们到了海上,坐十哥的小船到了鸟岛。没过多久,我爹竟赶来了。他说神鹰到底是中国人,到各家搜了一遍,没搜到八路就走了。临走,我爹劝神鹰不要再跟日本人,日本人长不了。神鹰说他回不了头了,他投日本人也是因为他抽大烟的烟瘾犯了,日本人拿大烟诱惑他,他受不了才投的降。

  我们从鸟岛回来。一个星期天,终于出大事了。那天我正和臭儿在村西的林子里捉鸟。正捉得高兴,只听北面传来一阵排枪声。接着,从收割后的空旷的田野里,腾起一大片浑黄的烟尘,无数的马蹄和闪光的马刀在阳光下翻飞!我们赶紧往家跑,我们想告诉家里人,日本鬼子来了,赶紧钻地道。还没等我们跑进村子,就给他们逮住了。

  我们由一个大兵用刺刀顶着脊梁往村里走。那些骑兵冲进各家翻箱倒柜杀鸡宰牛,村子里充满了各种可怕的声音。路过村西的水井,一个老头正被一个大兵押着拎水,他直起腰来,我发现竟是我爹。经过豌豆家门口,看见豌豆正由一个大兵用枪逼着下菜窖。那大兵满脸淫笑,豌豆的脸像纸糊一样没一丝血色。押我们的大兵看见了,也跟着扑了过去。我们赶紧开跑。我突然想到改可能被大兵强奸,忙跑到三姨夫家,三姨夫和改不在了,想是钻了地道。我又跑回家。突然看见家门外小槐树上绑着一个人,仔细一瞧,那人竟是振东。我们跑进屋,让我爹快去救振东,我爹却一脸绝望,悄声叫我们寻机会开溜。我们知道这次不比以往,好在日本兵对小孩看得不是很严,我们找了个机会就钻地道跑了。

  那天我们跑了以后,发生了一连串的事。这些事都是我爹后来讲的。先是日本人不知道振东是谁,只是准备抓劳工,与日本人熟悉的尹之福来了。他求日本人放了振东,日本人答应了,却将振东一条右臂活劈下来。那次鬼子在我们村总共用刺刀捅死了三个男人,强奸死了四名妇女。从那以后,鬼子再也没来过我们村,直到1945年鬼子投降。豌豆却是万幸。那天日本人来,她正和陈长河在干好事。日本人把她逼下地窖,被躲在暗处的陈用铁铲一个个拍死了,救了她一命。

  谁也没想到,日本鬼子前脚刚走,国民党就来了。国民党这次来就只抓走了我爹和陈长河两个。正当我爹祸福难料的时候,尹之福来了。他带来消息,说我爹没事,只是一天晚上他要方便,国军的看守以为他要跑,打伤了他一条胳膊。

  快到小年的一天晚上,我爹回来了,一起回来的还有陈长河、三姨夫和改。我爹给我们讲,他这次可是九死一生,要不是尹之福给他治伤和后来碰到陈麻子,他就永远回不来了。

  一觉醒来我就十四了。这个年龄对我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儿,它意味着我必须离家,也就是离开我妈,和我住了一辈子的老宅老院儿。我爹先是带着我去昌黎读书。但昌黎的学费太贵,读不起。在昌黎,我爹碰见了已当上团长的陈麻子,两人一起喝酒吃肉。我就去找改。改住在她姨家。她带我去后山上。在那空无一人的地方,我们手牵着手头挨着头,温馨地说着暖心窝子的话,一起立下了海誓山盟。

  昌黎不能念书,我们想起我大姐夫在北平。于是我们又来到北平。然而我姐夫在北平也没什么关系,费了好大的劲才把我弄进一家私立学校。过了不久,我姐夫去了延安,留下我孤零零一人在北平吃尽苦头。后来见在那所学校也学不到什么东西,我就偷偷跑回了家。

  离家才三个多月,就好比离开了一辈子,看见什么都感觉亲切。我终于看见我姐翠儿,我哥臭儿,还有改了。我们那个乐呀。可没等我乐多久,就发现不对劲了,原来翠儿和改报了军医大学,要去当兵了。振东是我们的区助理。我去找到他,也要求参军报军医大学,不能和改在一起,我简直没法活了。然而振东说我年纪太小不够条件。我差点急晕。

  这天是赶集的日子。从来不带我赶集的爹竟主动提出带我去。我想着爹每次赶集带回的香喷喷的狗腿,毫不犹豫地答应了。赶完集回来,我突然发现我上当了。原来我爹骗我赶集的时候,翠儿和改已经随部队出发了。改给我留下一封让我肝肠寸断的信。

  我死了。真的,没有了改,还有翠儿,我就失去了快乐,失去了全世界。从此,我就没了改的音讯。

  三年后,我又见到了陈大麻子,那是在军校。陈是教官。他对我很好,带我去他家里吃饭。让我没想到的是,陈的女儿竟和翠儿、改是昌黎女师的同学。她告诉我一个晴天霹雳的消息:改死了,也就是她们刚参军没多久,一次夜间过铁道,被敌人发现了,大家往前冲,好多都倒下了,其中就有改。我昏死过去。

  就在陈大麻子的女儿告诉我改已经死了的第二天,我接到了我二姐翠儿的信,她说她现在在承德一家部队医院当大夫,改也在那儿。

  那是一封什么样的信啊?它让我差一点儿发疯!我立马给我二姐写信,里面夹着一封给改的信,我说,改呀,你这个没良心的,你差点让我死掉你知道不?现在你赶紧回来,我在那棵老枣树下等你,你要是敢不回来,就等着给我收尸吧!老张斌/著唐凌逸/缩写

  网络编辑:孔祥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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